第三章

可可抽噎著指向大口喘息、雙目猩紅的蘇景行，嚇得說不出話。

他緊攥著手機，渾身抖如篩糠，被強行扒衣的恐懼仍未散去。

未等他反應，顧雅箭步上前，狠狠兩巴掌扇在他臉上。

鼻血噴濺而出，在門框上留下斑駁血跡。

蘇景行被慣性摜向白牆，隨即被女人死死掐住脖頸。

“可可隻是個孩子！有氣衝我來！我女兒今天要有半點差池，我讓你把牢底坐穿！”

他眼前發黑，聽到這句話理智瞬間崩斷。

“那我的女兒呢？！蕭衡撞死她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那還是個孩子？！你為什麼偏要跟殺女仇人在一起！”

顧雅臉色陡然變得鐵青，聲音壓低卻更顯冰冷。

“死了就是死了。難道要我為一個死人守一輩子？我現在隻有一個女兒，就是可可！”

“你最好認清自己的本分，否則這輩子都別想再見你媽！”

指甲深深摳進掌心，他卻感覺不到疼。半晌，才赤紅著雙眼不甘地妥協。

“我會做好保姆。”

“哼，識相就好。”顧雅冷笑著鬆手，抱起可可欲走。

脖頸上淤青刺目，蘇景行劇烈咳嗽著滑倒在地。

待他走出浴室，王媽不由分說將他拽起，從後門扔出去。

“先生吩咐，你隻配住花園雜物間，免得臟了地方又惦記小姐。”

“呸！”孩童稚嫩的聲音吐出最惡毒的話。

“小三生的小賤種，還想吃軟飯！你們一家都是賤貨！”

蘇景行心中最痛的傷疤被狠狠揭開，猶如萬箭穿心。

可明明，他們也是受害者。

當年蘇母直至懷孕才知蕭父有家室，憤而分手獨自生下他撫養成人。

他曾將這一切毫無保留地告訴顧雅，她當時心疼地擁他入懷。

“別怕，我會永遠愛你保護你。即便那家人找來，我也永遠站在你這邊。”

可現在，她就站在可可身後，默許著一切。

曾經的誓言和憐惜碎成齏粉，他最脆弱的傷口成了她傷害他最便利的武器。

蘇景行自嘲一笑，轉身走進雜物間。

皮膚上的灼痛如影隨形，疼得他輾轉難眠，直至天明才合眼。

他做了一個夢，回到車禍當天。

跑車油箱燃起熊熊大火，灼燒著他的皮膚，他卻渾然不覺，死寂的目光隻牢牢鎖住不遠處。

一灘模糊的血肉靜靜躺在血泊裏，至死未能睜開雙眼。

他拚命想靠近，卻被爆燃的火焰吞噬，最終在嘶啞的痛哭中驚醒。

睜開眼，顧雅蹲在一旁，冰涼的手掌正貼在他額前。

蘇景行猛地一顫，驚懼地向後縮去。

顧雅動作一頓，起身冷淡宣告。

“今天帶蕭衡和可可去遊樂園，你跟著貼身照顧。不管什麼理由，必須到場。”

望著她漠然的雙眼，蘇景行心口絞痛。原來她隻是來確認工具是否還能使用。

“我要先見我媽。”他嗓音沙啞。

“不行。”顧雅斷然拒絕。瞥見他隱忍的目光，又煩躁地改口。

“除非今天讓我們玩得盡興。否則免談！”

抵達遊樂園，所有行李物品都壓上蘇景行瘦弱的肩頭，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五年的牢獄拖垮了他的身體，沒走幾步就眼前發黑。

顧雅麵露不耐。

“以前擺攤通宵都沒事，別裝。”

這時，可可將新買的紀念品一股腦塞進他懷裏，湊到他耳邊陰狠低語。

“你這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生的賤種，不配跟我們出來！等著，我一定讓你付出代價！”

說完她扭頭撲進顧雅懷中撒嬌。

“媽媽，我要坐摩天輪！”

蕭衡麵露難色。

“阿雅，我恐高，就不上去了。你陪可可吧。”

顧雅瞥了一眼蘇景行，還未開口就被可可急不可耐地拉走。

倆人進入座艙後，蕭衡瞬間斂去溫柔，譏諷道。

“沒想到你命挺硬，居然能活著出來。但出來了又怎樣？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待顧雅帶著可可下來，蕭衡似笑非笑地瞥了蘇景行一眼，主動提議去看水上飛行表演。

人群擁擠在池邊，蘇景行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下一秒，倚靠的欄杆發出斷裂的脆響。他正要後退，後背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猛地撞斷欄杆。

下意識地，他抓住了推搡他的那隻手，拉著蕭衡一同摔進冰冷的水池。

“蕭衡！”顧雅大喊一聲，毫不猶豫地紮入水中，頭也不回地托起蕭衡遊向岸邊。

“救......”求救聲未出口，一架水上飛行器驟然逼近，高速水流毫不留情地將蘇景行卷入池底。

冷水淹沒頭頂，四肢瞬間冰冷僵硬。

窒息昏迷的前一刻，他忽然想起，當初被顧雅的仇家綁架，就是被反複按入水中瀕臨死亡。

從那以後他極度恐水，顧雅便再也不讓他近水，甚至以安全為由舉報填平了他常去的所有水池湖泊。

可現在，她卻為了救蕭衡，任由他在深水中溺亡。

冰水灌入肺腑，他再也支撐不住，徹底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