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針劑推入靜脈,冰冷的液體迅速流遍全身。
意識沉入黑暗的前一秒,無數畫麵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
初見她時的心動,她追求時的熱烈,在一起後的甜蜜寵溺,她為他慶生,為他下廚,在雨中背著他走過長長的街……
原來,這些他視若珍寶的五年回憶……
竟都抵不過……關賀陽在她麵前的……一次露麵啊……
一行冰冷的淚,從他眼角悄然滑落,沒入鬢角。
江庭序再次從昏沉中掙紮著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病床旁,眉頭緊鎖的薑梔妍。
她見他睜開眼,立刻傾身過來,眼底帶著一絲未散的驚悸和顯而易見的愧疚,聲音也比往常低沉沙啞了許多:“庭序,你醒了?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那通電話是真的,也沒想到你會傷得這麼重。我以為……”
“我也希望那是假的,”江庭序打斷她,聲音虛弱,卻透著一股冰冷的平靜,“這樣,我就不會聽到你說的那些話了。”
薑梔妍神色微微一變,似乎被他的直白刺了一下。
她按了按眉心,試圖解釋,語氣裏帶著一種習慣性的、仿佛他隻是在鬧別扭的安撫:“庭序,那個時候賀陽喝醉了酒,又受到驚嚇,他身邊離不開人。你突然打電話來說受傷,我自然以為你是因為吃醋,故意將我支走,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這樣,我會相信你,好不好?”
保證?以後?
江庭序隻覺得心臟像是被泡在冰水裏,一陣陣發緊的疼。
他閉上眼,輕聲道:“沒有以後了。”
“你說什麼?”
薑梔妍沒聽清,或者說,她根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江庭序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所有的力氣,似乎都在那場手術和剛才那句話裏耗盡了。
之後幾天,薑梔妍留在了醫院照顧他,但更像是完成一項任務。
她人在病房,心思卻明顯飄忽不定。
直到這天下午,關賀陽提著一個果籃,出現在病房門口。
“梔妍,庭序,我沒打擾你們吧?”他聲音溫柔,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
薑梔妍幾乎是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瞬間漾開江庭序許久未見的的笑:“賀陽?你怎麼來了?你身體還沒好,應該多休息。”
“我沒事了,想著庭序受傷了,來看看。”關賀陽笑著走進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對江庭序而言無異於一場淩遲。
薑梔妍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關賀陽身上。
她細致地為他削蘋果,切成小塊,插上牙簽遞到他手裏;
她陪他聊著國外幾年的趣事,笑聲是他從未聽過的輕鬆愉悅;
她甚至注意到關賀陽下意識搓了搓手臂,便立刻起身,毫不猶豫地關掉了病房的空調。
時值盛夏,空調一關,悶熱瞬間席卷了病房。
江庭序背後嚴重的傷口很快就被汗水浸透,針紮似的疼痛起來,黏膩不堪,甚至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慢慢滲出,染紅了病號服。
他艱難地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卻發現那兩人相談甚歡,根本無人注意到他的不適。
他就像個透明的、多餘的擺設。
幾個小時過去,關賀陽終於起身告辭。
薑梔妍下意識就要送他下樓。
“不用送了,梔妍。”關賀陽體貼地阻止,目光掃過病床上臉色慘白的江庭序,“你好好照顧庭序吧。”
薑梔妍這才停住腳步,目光卻一直追隨著關賀陽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依依不舍地收回。
恰在這時,護士進來給江庭序換藥。
一掀開病號服,護士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天啦!怎麼搞的?傷口怎麼發炎得這麼厲害?還流血了!這……”
她感受到房間裏的悶熱,詫異道,“空調怎麼關了?這麼熱的天,傷口捂著最容易感染了!”
薑梔妍聞言,這才猛地轉頭看向江庭序。
當看到他背後紗布上滲出的血色和蒼白的臉時,她臉上閃過一絲愕然和慌亂:“庭序!你……你怎麼不說?”
江庭序緩緩抬起眼,看著她,嘴角扯出一抹極淡卻無比苦澀的自嘲:“我說了,可你聽到了嗎?”
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像羽毛,卻重重砸在薑梔妍心上:“你不是更在乎……他吹不了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