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省出差的第三天，女兒沉寂已久的家長群忽然新進了一位男家長。

點開語音條，傳出一道陌生的磁性男聲。

“大家好，我是學校新來的數學老師，也是萌萌的爸爸，以後請多多指教哦~”

我渾身一僵，點開群成員反複對比。

我女兒叫萌萌，他是萌萌的爸爸，那我是誰？

我立刻撥通老婆電話：

“女兒的家長群是不是進錯人了？”

電話那頭，她聲音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笑笑：

“哦，可能是搞錯了吧，學校孩子那麼多，重名也很正常，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笑著說沒事，掛斷電話後，連夜打飛的直奔女兒的學校。

1

飛機落地，我直接打車去了女兒的小學。

她今年七歲，讀一年級。

現在是下午1點40分，第一堂課剛剛開始。

保安大爺很負責，知道我是學生家長第一時間就撥通了班主任的電話。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白襯衫、西裝褲，身材瘦弱的男人快速跑了出來。

他長得一般，勉強算是清秀，可戴了副眼鏡，有點書香氣。

男人的第六感告訴我，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果然，見到我的第一眼，他就慌了神。

臉色白的嚇人，手腳也不受控製地發抖，好像看到了什麼山洪猛獸。

“這、這位家長，您來學校是、是有什麼事嗎？”

他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卻有膽子在女兒的家長群高調宣布自己是她的爸爸。

“我看到群消息了。”

當著保安的麵，我直接攤牌。

“您說您是萌萌的爸爸？我很好奇。”

男人垂在膝上的手一瞬間收緊，接著麵色倉惶地看了眼保安，強擠出一抹微笑解釋：

“那個啊，是因為學校馬上要開家長會，萌萌的媽媽說她和老公都很忙，沒時間。”

“為了不讓萌萌傷心，所以才特意拜托我演戲的。”

“要是給您造成困擾了，我很抱歉！”

好天衣無縫的解釋，不僅撇清了關係，還順便踩了一下忙著出差不在家的我。

要不是我仔細研究了他的朋友圈，也許真就相信了。

周三晚上八點，大劇院。

他發了張女人買玫瑰花的背影。

文案：【我愛的人不是公主，是王後。】

第二天，我就因為花粉過敏進了醫院。

周五下午六點，城市暴雨。

他發了張躲在學校屋簷下的自拍。

文案：【我的王後什麼時候才能接我回家。】

三分鐘後，林雨晴給我發來消息。

“老公，今晚加班，我不能去接女兒了，辛苦你啦。”

收到消息的時候我正在醫院打點滴，因為藥水的原因昏昏欲睡。

等看到消息，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女兒沒有人接，在保安亭吹了整整兩個小時冷風。

當晚，她就高燒三十九度。

去醫院的路上，林雨晴一直歎氣，話裏話外都在指責我沒有看手機。

我也真的以為自己不是一個好爸爸，摸著女兒燒紅的臉，說了一夜對不起。

可原來該說對不起的人，不是我。

攥著行禮的手緊到發白，我的視線緩緩掃過男人心虛無措的臉。

落到他左手手腕上那抹刺眼的銀色，似笑非笑：

“周老師的手表很漂亮，女朋友送的嗎？是不是很貴啊？”

上個月情人節，我親眼翻到了林雨晴的購物記錄。

一條藍色領帶，一塊名牌手表。

領帶兩百塊，戴在我脖子上。

手表三萬八，被她送給了麵前這個男人。

周浩聽到我的話，臉唰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了好久，也沒擠出一個字。

廢物。

我腦海裏突然冒出這個詞。

不再看他，我轉身就走。

回家路上，我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她是林雨晴的頂頭上司，陳氏集團的掌權人。

“媽，幫我個忙。”

我將手機壁紙上的全家福換成和女兒的雙人合照，聲音冷靜的不像話。

“說好留給林雨晴的市場總監位置，取消吧。再給我找個最好的離婚律師，我要和林雨晴離婚。”

“對，她出軌了我女兒的數學老師。”

2

母親的動作很快。

不過半小時，離婚律師就加上了我，並給我轉了3個G的證據和資料。

我點進去，除了我能看到的周浩朋友圈，還有一個我從沒見過的視頻賬號。

八十三條作品，每條都有林雨晴的影子。

我知道了，去年聖誕節，林雨晴借口加班沒回家，其實是飛去了周浩身邊，陪他在雪地裏畫小星星。

我知道了，女兒七歲生日，林雨晴給她送的禮物，是周浩陪她一起挑的。

一個小熊的玩偶。

視頻裏，周浩一邊將他和林雨晴的親密合照塞進玩偶肚子裏，一邊笑得誌得意滿。

“送給雨小姐寶貝女兒的驚喜。”

“真期待它被發現的這一天。”

評論區有路人不明所以。

【主播的女朋友是離異家庭嗎？】

頂著小狗頭像的周浩回應：

【是啊，不過我很快就會取代她爸爸的位置。】

配圖一排羞澀的表情。

還有最新一條，上傳時間是我出差那天。

背景是我們家的雜物間，周浩拿著自拍杆倚靠在門板上，對鏡頭笑得溫柔。

“雨小姐的小孩太調皮啦，我要把她關進小黑屋懲罰一下。”

背景音是我七歲的女兒萌萌驚恐求饒的哭聲。

握著鼠標的手驟然縮緊，我砰地一聲站起身，回想起自己落地外省的那晚。

我給家裏打了十幾個電話，直到第十七通才被人接起。

“怎麼那麼久才接電話？萌萌呢？”

我很著急，生怕家裏出事。

電話那頭，林雨晴的呼吸明顯加重，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解釋說：

“萌萌、她做噩夢了，我好不容易才哄她睡著，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當時的我沒有多想，被林雨晴敷衍了過去。

現在想想，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心口像破了個大洞，呼呼地冒著冷風。

不是因為林雨晴出軌難過，而是因為我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會讓別人傷害我們的孩子。

明明女兒出生那年，隻是因為身上的黃疸重了些，需要照藍光。

林雨晴就緊張的不行，堅持下床守在藍光室全天二十四小時陪護。

心裏的冷意越來越重，我重新坐下，繼續瀏覽林雨晴出軌的證據。

忽然，周浩的視頻賬號更新了。

鏡頭裏，他穿著和我見麵時的衣服，眼角帶著淚痕，一幅受到驚嚇的樣子：

“雨小姐的前夫又來鬧事了，還說我不配做雨小姐孩子的爸爸，我好害怕。”

他吸了吸鼻子，裝作不經意地露出和林雨晴的聊天界麵。

“不過還好雨小姐很寵我，答應我明天的家長會陪我一起出席。終於要做孩子爸爸了，好緊張。”

他竟然沒告訴林雨晴我回來的消息？

看著視頻裏林雨晴自女兒出生後就沒變過的粉色頭像，我輕輕笑了。

好啊，既然是家長會，那我這個真爸爸出席，也不奇怪吧？3

第二天，學校家長會。

我打扮低調的混入了人群，在女兒班級最角落的地方坐下。

才坐好，林雨晴就給我發了消息。

【老公，工作順利嗎？什麼時候回家？】

她在試探我。

【剛到現場，不說了，會議馬上開始。】

我敷衍道。

聊天框顯示正在輸入中，接著就是一個表示收到的小狗表情。

和周浩的頭像如出一轍。

心裏有些惡心，我不再回複收起了手機。

周浩作為這學期新來的班主任走上台。

他今天特意打扮過，一身黑色西裝，頭發精心打理成背頭。

不同昨天的膽小怯弱，倒真有點像小白臉的樣子。

越看越令人作嘔。

“各位家長晚上好，今天我們的家長會主題是‘和諧一家’。家庭一直是孩子最重要的避風港，我們作為家長一定要關心孩子的心理健康，營造一個幸福和諧的家庭環境......”講台上，他麵對家長侃侃而談，甚至還講了好幾個小故事，提醒家長對家庭負責的重要性。

可偏偏，破壞我家庭的那個人，也是他。

更諷刺的是，說完這些，他忽然敲了敲黑板，看著台下的家長麵露羞澀。

“其實，今天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我的女兒，萌萌，也在這個班級。”

周浩轉過頭，朝門外招了招手。“雨晴、萌萌，快進來。”

教室裏一片嘩然。

林雨晴牽著女兒的手緩步走進教室。

她做了造型，一身米白色連衣裙，長發乖順地垂在腦後，化了精致的妝，背著我送她的名牌包包。

而我們的女兒，衣服皺巴巴的，頭發濕塌塌地黏在額前，好像在發燒。

心臟一下被揪緊，我幾乎是控製不住地想要上前把女兒搶回來。

可理智卻告訴我，現在不是時候。

我要等周浩親口承認和林雨晴的親密關係，讓他身敗名裂。

“大家好，我是阿浩的妻子，林雨晴。”

她扯了扯神情恍惚的女兒，嘴角帶著我熟悉的溫柔，說出的話卻讓我渾身發冷。

“萌萌，快叫爸爸。”

女兒搖搖頭，躲在她身後，小聲說：

“他不是我爸爸。”

台下的家長也有人質疑。

“我記得萌萌的爸爸是陳銘啊？開學前還見過，怎麼？”

“是啊，我也記得，這是要鬧哪出？”

周浩的臉色刷地一下白了，求救似的看向林雨晴。

果然，隻猶豫了兩秒，她就不緊不慢地站上了台，清清嗓子開口：

“大家誤會了。”

“陳銘並不是我女兒的爸爸，他隻是......”

她頓了頓，目光溫柔地落在周浩身上。

“他隻是我給女兒請的保鏢，周浩才是我女兒真正的父親。”

保鏢？

我怔了怔，眼底的情緒凝結成冰。

我和林雨晴大學就在一起，風風雨雨走過十年。

她創業失敗，欠下巨債，我為了她和父親鬧翻。

她頻繁應酬落下胃病，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給她熬養胃粥。

她說生孩子太痛，有了萌萌後，我甚至想過去結紮。

現在，她當著我女兒的麵，當著她所有同學家長的麵，說我隻是個保鏢。

心裏的冷兩極反轉，變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教室裏的家長們似乎被說服了，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啊，那陳銘也太過分了，明明是個保鏢，還讓孩子叫他爸爸。”

甚至有人勸周浩。

“周老師，你性子軟一定要多注意，千萬不能讓保鏢蹬鼻子上臉，要是把孩子帶壞了，問題可就大了。”

“是啊，這些保鏢最可惡了。”

周浩欣喜若狂，笑得溫文爾雅：

“嗯嗯，你們說得對。”

“我會注意的。”

女兒紅著眼反駁：

“不對，你們說的不對，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叫陳銘。”

家長嘖了一聲，麵露鄙夷：

“你看看，果然帶壞了吧。連自己爸爸都不認，以後長大了也是個白眼狼。周老師，你和林小姐可得好好教孩子。”

“說的沒錯，我女兒就從來不敢這樣，還是周老師太溺愛孩子了。”

“要我說，現在就把她褲子扒了打一頓，打服了她就懂事了。”

“那太暴力了吧？要我說，就把她關櫃子裏，什麼時候學會改口了，什麼時候再放出來。”

家長們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出著主意。

周浩眼裏擋不住喜意，麵上卻還故作不忍心，猶豫地看向林雨晴：

“雨晴，她們說的也有道理，要不然......”

“等等！”

我站起身，掀開偽裝的口罩，拿出一直錄視頻的手機，擲地有聲。

“林雨晴，當著大家的麵我再問你一次，周浩是萌萌的爸爸，那我是誰？”

林雨晴和周浩臉上的笑，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