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門口,我跟青梅林之瑤提了分手。
她連頭都沒抬:“就因為那天聚餐我沒陪你,陪了他?”
“對!”
她卻隻當我在賭氣,指尖飛快地回著學弟的信息。。
不知對方發了什麼,她匆匆與我告別。
走前不忘無奈又寵溺地叮囑我:“別鬧了,今晚早點睡。”
“你們明天軍訓項目是徒步拉練,我會來陪你。”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沒看到我眼底告別的情緒。
這段青梅竹馬的感情,是時候畫上句號了。
1
我撥通爸爸的電話,告訴他我答應出國了。
去了林之瑤住的校外公寓,我將自己的東西全部帶走。
然而,我不禁回想昨日,她本已答應陪我參加宿舍聚餐,卻突然失聯。
我在餐廳裏頂著舍友們質疑和嘲笑的目光,硬著頭皮一遍遍打她的電話。
“簡延,看來你這個學姐女朋友對你也不過如此嘛。”
一個向來跟我不對付的舍友瞥了眼尷尬的我,笑容意味深長。
我咬牙說林之瑤是因為有急事才沒來。
他們一陣爆笑,指了指我身後,示意我自己看。
我扭頭,眼前的畫麵讓我大腦一片空白。
靠窗的位置上,林之瑤和一個男孩麵對麵坐著。
男孩小心翼翼地叉起一塊牛排直接喂到她嘴裏。
“謝謝學姐幫我這麼多,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氣得渾身顫抖,徑直走到兩人跟前。
林之瑤看到我頓時神情柔和,牽起我笑著解釋:
“子淮今天做錯事了被教官罵了一通,他難過得很,我才請他吃頓飯好好安慰一下。”
解釋完又好聲好氣地哄我:
“寶寶,反正宿舍聚餐也不是隻有一次,我下回再陪你。”
付子淮,又是付子淮。
自從她當上我們大一新生的班助,這個名字就無數次地被她掛在嘴邊。
不知不覺間從“那個笨得要死的大一男生”變成“付子淮學弟”,現在已經親昵成了“子淮”。
我繃著臉,還沒來得及開口,付子淮搶先笑嘻嘻地和我打招呼:
“簡延同學,你好呀。”
“都怪我愚笨,還好學姐願意耐心教我!”
看著他精致的發型,哪怕軍訓期間也發膠啫喱一樣不少,我忍不住開口譏諷。
“既然說自己笨,那就把做發型的時間壓縮一下,用來好好練習。”
“這樣就不會成為全級唯一一個連動作都記不住的新生了。”
付子淮的笑容立馬凝固在臉上,眼圈發紅。
林之瑤厲聲嗬斥我:“簡延,你說話怎麼這麼刻薄?快點跟子淮道歉......”
不給她繼續指責我的機會,我轉身就走。
當晚,我蜷在床上,舍友們的冷嘲熱諷不住地透過床簾傳進來。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打濕了枕頭。
強壓下心裏的酸澀,我執拗地抱著手機等林之瑤來哄我。
從小到大,我們就算吵架也從來沒冷戰超過一小時。
林之瑤總會朝我撒嬌逗得我破涕為笑。
隻不過這一回,我沒等來她的消息。
卻等到了付子淮的一條朋友圈:
【感覺要被學姐慣壞啦,這麼晚都在陪我練習,還請我喝飲料!太爽了!】
配圖是昏暗燈光下林之瑤嬌美的側顏。
我盯著照片看了幾秒,糾結了一整晚的心終於重重砸了下來。
砸出揮散不去的苦澀。
當初因為林之瑤一句“寶寶,我想每天都見到你”,
我就傻傻拒絕了爸媽讓我出國留學的安排,下定決心跟她念同一所大學。
哪怕這所學校、這個專業,都不是我喜歡的,
可我天真以為隻要能跟林之瑤朝夕相處,一切都值得。
我攥緊拳頭,為當初的選擇感到不值,為奮不顧身的自己感到悲哀。
留學中介的消息提示把我拉回現實。
空蕩蕩的房間裏,我垂著頭,
有條不紊地把出國需要的各種資料整理發了過去。
2
傍晚,我剛收拾好東西,公寓門被推開。
林之瑤帶著幾個朋友嘻嘻哈哈地進來,付子淮也在。
我聽見他帶著局促的聲音傳來:“太丟臉了,沒想到踩到了石頭不小心掉進了湖裏,全身濕透了。”
“還好上次留了衣服在學姐這裏。”
這兩句話,仿佛瞬間將我推入了寒冷的冰窟,讓我渾身泛起寒意。
這間公寓是林之瑤因為和舍友作息不同租下的,我平時住在宿舍,隻偶爾過來。
她怎麼能讓付子淮到這來,甚至還留了衣服!?
他們不知道我在房間裏,肆無忌憚地議論起來。
“厲害啊之瑤,不僅簡延學弟為了你放棄出國,付子淮學弟也那麼崇拜你。”
“要我說,簡延學弟好看是好看,就是性格太傲了,真不如子淮貼心懂事。”
她們起哄要林之瑤幹脆把我甩了跟付子淮在一起。
林之瑤一點沒有製止她們的意思,隻是淡淡笑著,“別亂說啊,我隻把子淮當弟弟看的。”
這寵溺的語氣立馬引來噓聲一片,“切,那你跟‘弟弟’走那麼近,簡延不鬧啊?”
“由他鬧唄。”她一聲嗤笑,“反正他都愛我愛到放棄出國了,不會跟我分手的,鬧一陣就會乖乖低頭。”
這句嗤笑成了壓垮我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為什麼,為什麼我堅定赤誠的為愛付出會變成她炫耀的談資,變成拿捏我的把柄?
我在她們句句“馭夫有道”的調侃中難堪得像個小醜,紅著眼衝到客廳裏。
哄笑聲戛然而止。
我剛想說話,卻看到付子淮懷裏抱著一隻布偶貓。
話語中瞬間帶上了不易察覺的顫抖,“誰把貓帶進來的......快出去!”
我有哮喘,貓毛是明確的誘因。
林之瑤也是知道的,可她還是縱容付子淮把貓帶來:“小七是子淮養在宿舍裏的貓。”
“最近宿管查得嚴,這段時間我就幫他照顧一下。”
付子淮笑著把貓塞到我懷裏。
“簡延你要抱一下嗎,它可乖了!”
長長的貓毛貼上我臉頰的瞬間,氣管猛地收縮,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我的脖頸。
“拿走......”
我像一隻擱淺瀕死的魚,每一下呼吸都帶來刺痛。
求生的本能讓我用最大力氣重重一推,付子淮和貓雙雙倒地,我自己也脫力地倒下。
“你怎麼能這樣?”付子淮換上委屈的神情,“你不就是因為學姐請我吃了一頓飯才不高興的嗎?可是小七是無辜的呀......”
他的身軀顫抖著,林之瑤的姐妹們紛紛幫他說話:“你這男朋友怎麼回事?斤斤計較就算了,還欺負同學!”
“對這麼可愛的小貓都下得去手,真不知道之瑤你怎麼忍那麼多年的!”
她們的指責令我的呼吸更加急促,窒息感讓我的眼淚洶湧而出。
我難堪又無助地朝林之瑤伸出手,“藥......”
之前哮喘發作,她總是會第一時間把噴霧塞到我手裏。
甚至養成了隨身攜帶的習慣。
可是眼前的她雙手抱臂,完全沒有任何行動的意思。
“簡延,你這兩天是有點過了,還沒鬧夠嗎?”
“別每次都拿這套來拿捏我,我早就想說了,你這哮喘真那麼容易就發作?”
說完她不看我一眼,柔聲安慰起哭泣的付子淮,要帶貓去寵物醫院檢查。
我想哀求她留下,卻隻發出滑稽的氣音。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步離開。
公寓裏安靜下來,隻剩我急促呼吸的聲音。
漸漸的,我的意識隨著胸腔裏快要耗盡的氧氣變得模糊起來。
這時一隻柔嫩白皙的小手把噴霧遞到了我麵前。
3
症狀有所緩解後,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宿舍悶頭就睡。
安慰自己再忍一段時間。
等拿到國外學校的offer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一覺醒來,全體新生都要集結到山裏徒步拉練。
剛出發,作為學生會成員隨行的林之瑤就把我攔住。
“讓開。”我冷冷地盯著她。
她沒聽見似的,像從前無數次那樣熟稔地奪過我的背包。
“我哪裏舍得看寶寶受累?你就輕裝上陣就行了。”
這樣寵溺的語氣,仿佛這兩天的不愉快從來不存在一樣。
說完還順手捏了捏我的臉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板著臉試圖搶回來,卻是徒勞,隻能氣急甩下她往前走。
她得意地抱著與自己形象格格不入的純黑背包往我跟前湊:
“好啦,我道歉還不行嘛?”
輕飄飄的一句話,竟想把我昨天的痛苦和委屈一筆帶過。
看著她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換作以前,我肯定立馬繃不住笑意,將她摟進懷裏重歸於好。
現在我卻隻感覺厭惡。
為什麼她能這樣輕佻地同時撩撥兩個男生,還遊刃有餘?
為什麼把從前獨屬於我的偏愛給了付子淮,還有臉站在我麵前求我原諒!?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冷漠地說完就快步走開。
她沒再追上來。
腳下的山路越來越陡,徒步隊伍緩慢朝山頂前行著。
就在我咬咬牙準備衝上前麵的陡坡時,卻聽到一聲驚呼。
不知何時走在了我前麵的付子淮突然打滑,身體向後一仰,直直朝我的方向摔過來。
我下意識地伸手想扶住他,沒想到付子淮順勢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來不及反應就跟著失去了平衡,和他一起雙雙摔倒在地,手掌立馬磨出了血。
“寶寶,你沒事吧,怎麼回事?”林之瑤第一時間衝向了我,心疼地看著我正往外滲血的掌心。
“學姐,好痛啊......”旁邊付子淮微弱的痛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捂著腳踝,眼眶通紅,可憐巴巴地看著林之瑤,又飛快地瞥了我一眼,像是在控訴著什麼。
卻一句話都不說,隻是委屈地忍著眼淚。
林之瑤立馬責怪地看向我,聲音帶著怒意:“簡延,你跟我賭氣就算了,幹嘛故意害子淮摔倒?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我害他摔倒?
荒謬和委屈讓我心臟抽痛著,比手上的擦傷還要疼上百倍。
我吃力地站起來,拔高聲音:“是他拽的我,怎麼反怪到我頭上,付子淮,你為什麼不說清楚?”
麵對林之瑤疑惑的目光,付子淮像是被嚇壞了似的抿著唇,低頭不說話。
他的沉默卻讓林之瑤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和疲憊,“夠了,不要再欺負他了。”
“你亂吃醋也要有個限度。真沒想到......你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說完小心翼翼扶起付子淮到附近平地上休息。
我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
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出高中時我被別的男生誣陷偷錢,她沒有半分懷疑地就站在我身邊。
“寶寶,你不用解釋什麼,我永遠無條件相信你。”
原來,一切都是過去式了。
4
不停歇地徒步幾小時後,我們終於登頂,全員稍作停留就要準備下山。
烈日曬得我口幹舌燥,水壺還在包裏,我在人群中找到了林之瑤,啞著嗓子讓她還我。
拽開拉鏈心卻沉了下去,我的水壺不見了!
林之瑤看見我怔愣的樣子,冷淡地開口解釋:“子淮的水都喝完了,我就把你的水壺給他了。”
“就當是你連累他摔倒的賠禮吧。”
她頓住一小會兒,還是心軟地放柔聲音:“好啦,他沒什麼大礙,我不怪你了。”
“隻是以後不準再這樣了,我現在讓他把水壺還你。”
不遠處樹蔭下,付子淮正拿著我的水壺小口喝著。
“真煩人,爬個山把我的球鞋都弄臟了。”他嘟囔著,順手把剩下的大半壺水嘩啦啦澆在沾滿泥的鞋麵上。
“你幹什麼!?”我憤怒地衝過去搶。
他驚叫一聲鬆開手,水壺落在泥地上,已經一滴不剩了。
我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朝他吼:“你什麼意思,拿我要喝的水來洗鞋!?”
“寶寶你冷靜點......”跟過來的林之瑤試圖安撫我,被我發狠地推了一個踉蹌,
“我都說了他摔倒跟我沒半毛錢關係,我給他賠什麼禮?”
“你憑什麼擅自把我的東西給他?裝什麼好人?”
我喉嚨幹澀得簡直要冒煙了。
林之瑤看著我發紅的雙眼,歎了口氣:“子淮他隻是愛幹淨,又不是故意的,別這麼小氣。”
“學生會後勤那有備用的礦泉水,我去給你拿,乖乖在這等我。”
說完她急匆匆地大步走開了。
付子淮眼珠子轉了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跟著走了。
手掌上擦傷的血漬已經幹涸,帶來一種令人不適的粘膩感覺。
幾個小時滴水未進,我的眼前已經開始隱隱發黑,隻好坐在原地休息等林之瑤送水過來。
可等了很久,大部隊都陸續集結著下山了,也沒等到她回來。
我黑著臉拿出手機想聯係她,卻看見別人發到新生群的照片。
【怎麼連徒步拉練都要被塞狗糧啊!】
翻了群聊消息,我才知道付子淮突然頭暈中暑了。
林之瑤直接架起他,兩人緊密相貼,焦急地坐上停在半山腰的車提前離開了。
難過和悲哀占據了我的心神。
認識十幾年的那個林之瑤好像死了,現在能隨意丟下我的她令我陌生。
頭頂火辣辣的,我頭暈目眩,無助地把頭埋在膝間。
要是待會脫水暈過去了,也不知道多久才會被人發現,才會把我拖回去......
我正胡思亂想著,耳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學弟,新聞上說今晚會有仙英座流星雨,要一起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