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祠堂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間床上，身上的不適仍未消退。

周心月站在床邊，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這次讓你長點教訓，以後認清自己的身份。”

她的語氣冷漠至極，周時霆已經麻木了，他喉嚨劇痛，艱難地抬起頭：“我知道了，”

他的順從反而讓周心月愣了一下。

她破天荒地給她喂了水，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轉身離開。

第二天，周時霆醒來時，發現房間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都是周心月送來的。

以往她惹他生氣了，就會用這種方式哄他。

周時霆拿起其中一個昂貴的禮物，苦澀一笑。

自己都已經決定放棄了，為什麼她又要來撥動他的心弦。

他下樓，發現客廳裏多了幾個陌生的行李箱。

周心月攬著陸昭遠坐在沙發上。

四目相對，她率先開口：“以後，阿遠就搬進來和我們一起住。”

自從陸昭遠搬進來後，家裏許多舊物都被丟棄了，全是他與周心月從小到大的回憶。

第一本童話書，是周心月在他睡不著時念給他聽的；

第一個DV，記錄了他成長的點點滴滴；

這些年他獲得的所有獎狀，每一次背後都有周心月的鼓勵，

周心月對陸昭遠的行為全然縱容，未曾多言一句。

周時霆即便心酸，也咬牙忍下。

直到陸昭遠看院子裏那棵石榴樹不順眼。

“這棵樹擺在這裏太礙事了，砍掉吧。”

“不行。”周時霆立刻出聲製止。

那棵石榴樹是周心月為了慰藉他的思親之情，特意從他老家移栽過來的。

年年結果，歲歲同摘，她為他剝開的每一顆石榴，都飽含著兩人共同成長的珍貴記憶。

陸昭遠輕笑：“如果我偏要砍呢？你能拿我怎麼樣？”

“陸昭遠，你可以丟掉我的任何東西，但這棵樹，算我求你，留下它，或者給我點時間把它移植走，它是我爸媽留給我最後的念想了。”

聽見他低聲下氣的懇求，陸昭遠心中盡是得意，他越卑微，自己就越高興。

“你就把這棵破樹當你那短命爸媽的寶貝是吧？好啊，我偏要把它砍了當柴燒，讓你徹底死了這條心！”

周時霆渾身發抖：“你再罵我父母試試！”

“你們在幹什麼？”

陸昭遠頓時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委屈地跑向剛剛下班的周心月：“我隻是好奇這棵樹是誰種的，時霆就衝我發了好大的火，”

周心月看了一眼那棵樹，眸光微微閃動，最終歸於平靜，冷冷地看向周時霆。

“周時霆。”

她神色間全是對他的不耐與不滿。

“我說過，你要是再欺負阿遠，我會親手懲罰你。”

周時霆心中如同被利刃刺過，這棵樹的意義她分明一清二楚。

“周心月，我沒有，”

“夠了。”周心月厲聲打斷，“來人，把這棵樹砍了！”

周時霆想衝上去阻止，卻被保鏢死死攔住。

斧頭高高舉起。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石榴樹劇烈地搖晃了幾下，最終轟然倒地。

“不要！”

周時霆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叫。

可回應他的，隻有滿地的殘枝斷根，如同他破碎的心。

接下來的日子，周時霆如同失了魂一般，看著周心月親昵地哄陸昭遠入睡，為他拍攝專屬寫真，吩咐廚師做他愛吃的菜肴，

漸漸的，房子的布局、窗簾的顏色、地毯的樣式，乃至床品的花紋，都逐漸換成了陸昭遠喜愛的風格。

周時霆曾試圖保留一絲過去的痕跡，換來的隻是周心月冰冷的拒絕。

如今，她看著這一切變化，眼中唯有對陸昭遠的無限寵溺。

他背過身，淚水悄無聲息地滑落。

這對比如此鮮明，他早該明白，自己在周心月心裏，永遠都比不上陸昭遠一分一毫。

望著這個變得無比陌生的家，他知道，這裏再也不屬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