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木雲深便被強押至蘇辭院中。
名義上是伺候,實則是供他磋磨。
可這一切,都比不上親眼目睹謝南夕對蘇辭的溫情來得刺骨。
謝南夕外出歸來,總會先問:“他今日可好?”——問的是蘇辭與他的傷勢。
她會親手為蘇辭塗抹傷藥,會細致查看他的傷口愈合情況。
眉眼間的溫柔繾綣,與當初待他一般無二。
木雲深奉上的茶盞總被蘇辭“不慎”打翻,燙紅他的手;
用飯時,他隻能退守廊下,咽著下人都不願碰的冷饅餿菜;
耳邊飄過小廝毫不避諱的譏嘲:“還當自己是正夫呢…瞧蘇公子那架勢,遲早讓將軍廢了他…”
“聽說陛下賞賜,將軍全送蘇公子院裏了。”
“隻等蘇公子徹底站穩腳跟,這將軍府就要變天了......”
木雲深沉默忍受,心已掀不起半分波瀾。
直至這日,他收到藥鋪傳來的消息:假死藥已成。
心臟狂跳不止——他終於可以離開了!
他尋來府中唯一忠仆,自侯府帶來的小廝小李。
將一隻不起眼的荷包塞入他手,聲音低急:“速去東巷藥鋪尋王郎中!萬不可讓人察覺!”
小李重重點頭:“公子放心!”旋即快步離去。
木雲深露出許久未有的淺笑。已經多久沒聽人喚他“公子”了......
時間點滴流逝,木雲深在院中焦灼等待。
卻久久不見小李身影,不祥預感逐漸籠罩。
他終是忍不住,避人耳目從後院繞行。
剛過假山,便聞西院傳來淒厲慘叫與嗬斥!
他心頭猛墜,跌撞衝去——
隻見小李被捆在院中長凳上,嘴塞破布,臉頰高腫,嘴角溢血。
兩名粗使婆子正掄板狠打!
蘇辭的大小廝抱臂冷斥:
“說!鬼鬼祟祟取回的是什麼?是不是夫君讓你毒害蘇公子!”
蘇辭則坐於廊下軟椅,輕撫手臂傷口,眼神冰冷帶笑。
“住手!”木雲深心如刀割,衝上前推開行刑婆子。
指尖顫抖地撫上小李麵目全非的臉:“小李......”
蘇辭抬眼,聲音嬌弱卻清晰:“雲深哥哥這是做什麼?你這小廝偷了將軍昨日才賞我的玉佩,我正替你管教。”
“我沒有!”小李拚命搖頭。
“他沒有!那是我......”木雲深話未說完,被小李急切打斷:
“公子!”
主仆情深的一幕更惹蘇辭疑心。
他朝小廝使了個眼色,掩麵假泣:
“哥哥向來不喜我,衝我來便是,何苦縱婢行竊?甚至謀害我性命?!”
他顛倒黑白的本事令木雲深震驚,正欲辯駁,身後傳來冰冷聲音:
“怎麼回事?”
謝南夕大步而來,麵沉如水。
來的路上,她早已聽信小廝一麵之詞。
蘇辭如見救星,撲進她懷中泣不成聲:“將軍,您可算來了…我好怕…”
謝南夕摟住他,冷眼掃向木雲深:“你身為正夫,縱婢偷竊,甚至意圖謀害阿辭!”
“不是!小李不會偷竊!更不會害人......”木雲深急辯。
“那他從藥鋪取了何物?”謝南夕眼神銳利,“玉佩又在何處?”
她不容分辨,便定了罪:“將這偷竊主物、意圖不軌的賤婢拖下去,杖斃!”
“不——!”木雲深撲跪在地,“將軍!小李冤枉!要罰便罰我......”
謝南夕厭惡地一腳踢開他:“事到如今,你還護著他!看來你這正夫是不想當了!”
“即日起,奪木雲深管家之權,禁足別院反省!府中事務悉交蘇辭掌管!”
侍衛上前,粗暴地將木雲深拖起。
他最後看到的,是蘇辭得意惡毒的冷笑,和小李被拖走時絕望的眼神。
別院大門重重合攏,一如他的心門,徹底鎖死。
最後一絲留戀,被無情斬斷。
直至傍晚,房門才被推開。
“哥哥,別院住得可好?”
木雲深猛地回頭,隻見蘇辭扶門而入,身後跟著幾名抱柴小廝。
木雲深心頭一緊:“你想做什麼?”
“反正哥哥如今惹將軍生厭,死了也無人在意。”
他紅唇輕啟,字字如冰:“放火,燒死他。”
木雲深瞳孔驟縮:“你敢!謝南夕絕不會放過你!”
“不會放過我?”蘇辭掩唇輕笑,仿佛聽了天大笑話,“便說我不慎失手燒死哥哥,將軍至多心疼我受了驚嚇呢。”
言畢,小廝將火把擲入柴堆,火苗驟竄,瞬間成滔天火海!
木雲深困於火海,望著蘇辭背影消失於濃煙。
這樣也好。
本想“假死”,如今倒省了他的事。
火勢愈猛,熱浪灼皮。
木雲深迅速扯帕沾濕,掩住口鼻。
濃煙嗆得他淚流不止,但他咬牙向外衝。
偏院位置偏僻,待有人發現,早已燒成廢墟。
他跌撞從後院小道逃出,未曾回頭。
至此,謝南夕的結發夫君,徹底葬身火海。
而木雲深,終踏向他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