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門外，薑苒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到地上，看著那個被嫌棄的禮物盒，捂著臉，壓抑的哭聲在死寂的客廳裏回蕩。

門內，盧彥澤來到了女兒的房間，看著裏麵充滿童趣的家具，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翻湧的痛楚和疲憊強行壓下。

為了楠楠，他必須立刻振作。

第二天等楠楠回家的時候，盧彥澤準時把女兒送到鋼琴班。

教室門外，幾個家長聚在一起閑聊，他獨自站在走廊盡頭，望著窗外。

楠楠回頭笑著朝他揮揮手，他勉強提起笑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笑容立刻垮了下來。

他得找份工作——越快越好。

為了楠楠的撫養權，他不能再是一個沒有收入、沒有未來的“家庭煮夫”。

可接連跑了幾家公司，對方一聽到他多年的職業空白期，態度立刻冷了下來。

“盧先生，您的學曆很優秀，但......我們更需要工作經驗。”

“不好意思，目前沒有適合您的崗位。”

“您這個情況，確實有點尷尬......”

被拒絕的次數多了，他甚至能預判對方下一句要說什麼。

臨近中午，他站在最後一家公司門口，看著手機裏又一條婉拒的郵件，深吸一口氣，把翻湧的情緒死死壓了回去。

沒時間沮喪。

他得去接楠楠了。

趕到興趣班時，孩子們正被老師領著出來。

楠楠看到他，眼睛一亮，小跑著撲過來。

“爸爸！”

他蹲下身接住女兒，把臉埋在她柔軟的小外套裏，深吸了一口氣。

“今天學得開心嗎？”

“開心！老師誇我有進步！”楠楠嘰嘰喳喳地說著，忽然停下來，小手摸摸他的臉，“爸爸，你不開心嗎？”

盧彥澤喉頭一哽，搖搖頭，把女兒抱起來。

“沒有，爸爸在想事情。”他掂了掂懷裏的小人，“晚上想吃什麼？爸爸給你做。”

“想吃爸爸做的蛋包飯！”

“好。”

他抱著女兒朝家走，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工作沒了著落，下一步該怎麼走，他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但懷裏這個依賴著他的小生命，讓他連遲疑的資格都沒有。

驅車回家，暮色四合。

他抱著已經瞌睡的女兒，掏出鑰匙。

門開的刹那，溫暖燈光和熟悉的飯菜香撲麵而來——糖醋排骨的酸甜混著蒸蛋的鮮氣。

盧彥澤腳步一頓，詫異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沙發上的薑婉身上。

她換下了平時那身利落的職業裝，穿著休閑家居服，頭發鬆鬆挽著，少了些鋒芒，多了點刻意擺出的柔和。

見盧彥澤抱著女兒進來，她立刻起身，臉上擠出個不太自然的笑。

“回來了？”她聲音放得很輕，目光先落在楠楠身上，又飛快掃過盧彥澤的臉，“楠楠睡了？”

盧彥澤沒應聲，臉色霎時沉了下去，覆上一層寒霜。

他無視她的存在，抱緊女兒徑直走向小房間，動作極輕地放上床，蓋好被子。

全程，沒看薑苒一眼。

安頓好女兒，他關上門轉身回到客廳。

薑苒還站在原地，雙手無措地交握著。

“你們…去哪了？這麼晚才回來？”她忍不住問。

語氣似是關切，落在他耳中卻隻剩審問。

盧彥澤一言不發，走到沙發另一端坐下，離她遠遠的。

他拿起水壺倒了杯冷水，仰頭灌下大半。

冰水劃過喉嚨，澆不滅心底躁意。

杯子落回桌麵，發出輕響。

他這才抬眼看她，目光冷得刺人。

那眼神裏的疏離和寒意，讓薑苒心猛地一沉。

她準備好的說辭和苦心經營的溫和氛圍，在他無聲的抵抗前不堪一擊。

尷尬與失落無聲蔓延。

薑苒吸了口氣，壓下心頭澀意，決定再進一步。

她挪近一步，聲音放得更軟，帶著罕有的示弱：

“老公，之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忽略了你和楠楠，讓你難過了。”

她停住，留意他的反應。

盧彥澤仍麵無表情，隻垂眼盯著水杯，仿佛那是什麼絕無僅有的物件。

“我今天特意提早回來，做了飯。燒了你以前愛吃的糖醋排骨，還有楠楠喜歡的蒸蛋…”

她朝廚房方向指了指，目光十分誠懇。

“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就當為了楠楠？”

“為了楠楠？”盧彥澤終於開口，嗓音低啞，淬滿嘲諷，“薑苒，你現在想起楠楠了？”

“我從來沒忘記過她！她是我女兒！”薑苒急聲辯駁，眼圈微微發紅。

就在這時，兒童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楠楠揉著惺忪睡眼，抱著小兔子玩偶，光腳走出來。顯然是被說話聲吵醒了，小臉懵懂。

“爸爸？媽媽？”

軟糯童聲驟然劃破客廳令人窒息的僵持。

薑苒像抓住救命稻草，快步過去蹲下摟住女兒，聲音柔得能掐出水：“楠楠怎麼醒了？媽媽吵到你了？”

楠楠搖搖頭，靠進她懷裏，大眼睛看看麵色冰寒的爸爸，又看看一臉懇求的媽媽，小眉頭皺起來。

“爸爸、媽媽，你們吵架了嗎？”

孩子稚嫩的話語，像羽毛拂過盧彥澤冷硬的心防。

他低頭看著女兒天真擔憂的小臉，心底那根繃緊的弦微微鬆動。

“爸爸，媽媽，楠楠餓......哇，有蒸蛋！”

楠楠被薑苒抱到餐桌旁，還不忘轉過頭，向盧彥澤撒嬌：“爸爸也來陪楠楠一起吃啊…”

盧彥澤深吸一口氣，盡量控製好自己的心情，溫柔地摸著楠楠的頭發說：

“好，爸爸陪楠楠一起吃。”

“嗯！”楠楠用力點頭，似乎因緩和了氣氛而開心，仰頭親了薑苒一下，“媽媽也一起！”

薑苒抱緊女兒，感受著小身體的溫暖和那句話帶來的微末希望，百感交集。

三口人上了餐桌，楠楠挖起一勺蒸蛋塞到嘴裏，結果卻被燙的吐出來。

“涼點再吃，小心把肚子燙壞了。”

薑苒笑了笑，溫柔地拿紙巾擦著楠楠嘴角的湯汁。

楠楠嘻嘻一笑，對薑苒撒嬌：“都怪蒸蛋太好吃，楠楠忍不住嘛。”

“楠楠要是喜歡，以後媽媽天天給你做。”

也不知道這句話有意無意，薑苒寵溺地刮了下女兒的鼻頭，笑著說。

盧彥澤的動作頓了下，深沉的目光看向薑苒，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餘光瞥見楠楠甜甜的笑容。

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心裏卻有幾分複雜。

這樣溫馨的氛圍，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

可為什麼會那麼難實現呢？

也許他不該隻為自己，也該多為楠楠著想。

哪怕是假象，隻要女兒能高興，他也可以陪著薑苒繼續演下去。

等吃過飯後，盧彥澤哄女兒入睡。

等出來後，薑苒就倚靠在牆旁，像是在等他。

因孩子而生的溫情假象迅速褪去。

盧彥澤抬起頭，目光重新變得銳利冰冷，直刺薑苒。

“薑苒，”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砸在空氣裏，“我可以不跟你離婚，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薑苒心瞬間懸到嗓子眼，緊張地盯著他。

盧彥澤盯著她的臉，隨後，一字一頓，清晰決絕地拋出條件：

“開除白沐風。現在，立刻。”

空氣驟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