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八十八歲的老太太,壽終正寢了。
再睜眼,卻回到了十八歲,還被困在了一個叫「幸福小區」的地方。
一本血紅的冊子砸在我臉上,上麵寫著《住戶規則》。
我身邊的年輕人嚇得屁滾直流。
我卻在琢磨,這冊子紙張不錯,拿來墊桌腳正好。
一個帥小夥拉住我,臉色慘白:「奶奶,別碰!違反規則會死的!」
我拍拍他的手,慈祥地笑了:
「傻孩子,奶奶我活了八十八年,什麼規矩沒見過?」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後來,當那些所謂的「詭異」排著隊給我捶腿倒茶時。
他們才明白,在這個小區,我才是最大的「規則」。
1
我叫南曦,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硬板床上。
身體輕飄飄的,一點不習慣。
我低頭,看見一雙白嫩纖細的手,而不是那雙布滿皺紋的老手。
「這是哪兒?」
一個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們被拉進規則怪談世界了!這裏是幸福小區,違反規則就會死!」
房間裏還有三男兩女,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他們圍著一本血紅的小冊子,抖作一團。
一個叫陸景的俊朗青年把冊子遞給我,嘴唇發白,強作鎮定。
「奶奶,我們......我們好像出不去了。」
我接過冊子翻了翻。
【住戶規則】
【1.請確認您的房間號為404。】
【2.小區鄰裏和睦,請友善對待每一位鄰居。】
【3.每晚10點必須熄燈睡覺。】
【4.您可以信任小區的物業管理員,他們會解決一切麻煩。】
【5.鄰居來訪時,必須熱情招待,並滿足其所有要求。】
【6.......】
我捏了捏冊子的硬殼,不錯,挺厚實。
屋裏那張三條腿的桌子,總算有救了。
我拿著冊子就往桌腳下走,陸景一把按住我的手。
「奶奶!不能亂動!這上麵的每一條都可能是陷阱!」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抬眼看他,這小夥子長得真像我大孫子剛畢業那會兒。
「小陸啊,別緊張。」
我抽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話音剛落,「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
所有人瞬間僵住。
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指著規則第五條,牙齒都在打顫。
「鄰......鄰居來訪!」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幽幽的聲音。
「有人嗎?我家的電視壞了......」
門縫下,滲入一抹鮮紅的裙角。
「能借你家的頭,看一下嗎?」
那個「頭」字,她拖得特別長,像指甲刮過玻璃。
房間裏的尖叫已經衝到嗓子眼,又被幾個人死死捂住嘴壓了回去。
恐懼在空氣中彌漫。
我站起身,理了理身上不習慣的年輕衣服,朝門口走去。
「奶奶,別去!」
陸景想拉我,被我一個眼神製止了。
「傻孩子,鄰居有困難,幫一把是應該的。」
我直接打開了門。
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女人」,臉白得像刷了層石灰,笑容咧到耳根。
她又重複了一遍那句話。
「我家的電視壞了,能借你家的頭......看一下嗎?」
她的視線,死死釘在陸景的腦袋上。
陸景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我上前一步,擋在他身前,嗔怪地拍了一下紅衣女人的手。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說一半?」
「是想借個電視頭看吧?」
「來來來,阿姨幫你調,看電視離那麼近,眼睛還要不要啦?」
我嘴裏念叨著「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愛護眼睛」,拉著她僵硬的手臂,把她拽進了屋。
紅衣女人的表情出現了一絲空白。
她似乎無法處理這個情況。
我把她按在沙發上,對著那台滿是雪花屏的老舊電視機。
抬手就是「啪啪」兩巴掌。
電視屏幕閃了兩下,奇跡般地出現了清晰的畫麵。
是黑白畫麵的《西遊記》。
「好了,看吧。」
我把遙控器塞到她手裏。
紅衣女人僵硬地轉動脖子,看看電視,又看看我。
她咧到耳根的笑容收斂了些許,透出一股茫然。
她站起來,對著我鞠了一躬,說了聲沙啞的「謝謝」。
然後,她默默地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屋裏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陸景張著嘴,半天沒合上。
我拿起桌上的蘋果,在衣服上擦了擦,遞給他。
「來,小陸,吃個蘋果,壓壓驚。」
「這小區的規矩,還沒我們養老院管得嚴呢。」
2
那一夜,總算相安無事。
幾個年輕人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是一種看救世主一樣的眼神。
一個叫小美的女孩湊過來,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奶奶,您是怎麼做到的?那可是詭異啊!」
我咬了口蘋果,含糊地說。
「什麼詭異,我看就是個電視壞了沒人修的可憐閨女。」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想得太多。」
陸景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
「我明白了,規則5說滿足其所有要求,她的要求是借頭看一下,這個‘頭’存在歧義。」
「我們都以為是人頭,但奶奶您把它解釋成了電視頭。」
「並且真的幫她修好了電視,所以也算滿足要求。」
我讚許地點點頭。
「孺子可教也。」
這小夥子,腦子確實轉得快。
我通過觀察發現,這些規則之間,似乎存在矛盾。
比如規則3:「每晚10點必須熄燈睡覺。」
而規則8卻是:「絕對不能在黑暗中發出聲音。」
這不是逼著人犯錯嗎?
我推斷,這些所謂的「詭異」,更像是隻會執行死板程序的機器人,有漏洞可鑽。
晚上九點五十分,我催促所有人躺下。
「都學我,不管聽到什麼,別出聲。」
我躺平閉眼,學著我那死鬼老頭子,打起了輕微又平穩的呼嚕。
十點整,燈「啪」地一下滅了。
房間裏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死寂中,一聲壓抑不住的抽泣,突兀地響起。
是小美。
她太害怕了,沒忍住。
瞬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走廊外,沉重的皮鞋聲立刻響起。
「Duang......Duang......Duang......」
每一下,都像踩在眾人的心臟上。
陸景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是物業管理員,規則4說可以信任他。」
「但有人看到過,他會用鉗子把發出聲音的住戶拖走,處理掉!」
那腳步聲,在我們404的門前,停下了。
門把手發出「哢哢」的金屬聲,被一股巨力瘋狂轉動。
小美已經嚇得沒了聲音,絕望的淚水在黑暗中無聲滑落。
死亡的氣息,冰冷地貼在每個人的皮膚上。
就在這時,我坐了起來。
在所有人的驚恐中,我摸黑下了床,直接拉開了房門。
一個沒有五官的高大黑影杵在門口,手裏提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巨大鐵鉗。
屋裏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我卻叉起腰,將在菜市場磨煉了三十年的氣勢提了起來。
「你誰家的?大半夜不睡覺,在樓道裏DuangDuang的,吵到別人休息了知不知道!」
「明天大家都不用上班上學了?你領導是誰,電話給我,我要投訴你!」
那個無麵管理員的動作,僵住了。
我得理不饒人,火力全開。
「還有你這鞋,走路跟打雷一樣,鞋底該換了吧?」
「小夥子要對自己好一點嘛,掙錢不容易,也別太虧待自己。」
「聽我一句勸,明天換雙軟底的,對腳好,也不擾民。」
那黑影手裏的鐵鉗,「哐當」一聲垂了下去。
它身上的黑氣都淡了幾分,仿佛被這套組合拳打傻了。
他對著我,僵硬地鞠了一躬,轉身走了。
這一次,走廊裏的皮鞋聲,輕了許多。
燈,重新亮起。
陸景扶著牆,臉色慘白地大口喘氣,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我學了八年醫,從沒想過,精神攻擊還能這麼用......」
我關上門,重新躺回床上。
「都說了,小孩子家家的,別想那麼多。」
「趕緊睡覺。」
3
從那以後,我在「幸福小區」的詭異圈裏,算是出了名。
那個紅裙子女鄰居,每天早上都會在我門口放一串「土特產」。
那是一串用紅繩穿著的眼球,晶瑩剔透,還帶著露水。
小美他們嚇得不敢碰。
我撿起來,掂了掂,對陸景說:
「這玩意兒不錯,回頭給你當彈珠玩。」
物業管理員巡邏路過我門口,腳步聲都輕得像貓,生怕吵到我休息。
我還帶人從詭異雜貨店買來種子,在陽台種上「尖叫蘿卜」。
拔出來會叫,味道不錯,改善了大家的夥食。
日子過得,竟然有幾分悠閑。
直到小區裏來了另一夥幸存者。
領頭的是個肌肉發達的男人,大家都叫他「雷哥」。
他信奉力量至上,看我們這群人種菜養花,嗤之以鼻。
「一群蠢貨,跟詭異過家家?遲早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他的眼神,落在了我們儲存物資的房間。
那裏有我們好不容易攢下的「尖叫蘿卜」和幹淨的水。
「小子們,跟我去把東西拿過來。」
雷哥一揮手,帶著人就氣勢洶洶地逼近。
我身邊的年輕人嚇得直哆嗦。
陸景硬著頭皮擋在我麵前。
「你們想幹什麼?這些是我們辛辛苦苦攢的!」
雷哥一把推開他。
「滾開,小白臉!在這個世界,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規矩!」
他轉頭嘲弄地看著我。
「小姑娘,別以為運氣好,多活了幾天,自己是個人物了。」
他伸手就要來搶我們門口的蘿卜筐。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
一道紅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背後。
是我的女鄰居。
她僵笑著,把雪亮的菜刀架上了雷哥的後頸。
雷哥的動作僵住了。
冷汗從他額角滑落。
他惱羞成怒,放棄蘿卜,轉而向我撲來。
「臭娘們,我先宰了你!」
就在他的拳頭快要到我麵前時。
另一個高大的黑影,擋在了我麵前。
是那個無麵管理員。
它突然出現,手裏沒拿鉗子,而是拿著一張罰單,遞到雷哥麵前。
罰單上是血紅大字。
「恐嚇女性,破壞鄰裏和睦,罰款三千冥幣,即刻執行。」
「執行」兩個字下麵,畫著一個巨大的鉗子圖案。
雷哥和他那群手下,徹底傻了。
下一秒,各個房間湧出形態各異的「鄰居」。
它們客客氣氣地把雷哥一行人「請」了出去。
雷哥灰頭土臉地被架走時,我正捧著一杯熱茶,對著窗外感歎。
「你看,搞好鄰裏關係多重要啊。」
身後,陸景和小美看我的眼神,已經近乎崇拜。
4
在我的「治理」下,「幸福小區」成了一個詭異又安逸的養老社區。
我甚至閑到組織了一場小區運動會。
項目是兩人三足綁腿跑,搭檔必須是一個幸存者和一個詭異。
陸景被紅衣女鄰居拖著,跑得磕磕絆絆。
無麵管理員則在我身邊,一絲不苟地當著裁判。
場麵一度十分歡脫。
我和陸景他們的關係,也越來越像真正的祖孫。
我享受著這份遲來的、熱鬧的「晚年生活」。
一天晚上,大家圍坐在一起喝尖叫蘿卜燉的湯。
陸景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他告訴我,他的奶奶因他忙於學業疏於陪伴,一個人孤獨死在了家裏。
這件事成了他心裏邁不過去的坎。
他看著我,聲音哽咽。
「奶奶,遇到您,我覺得是老天給了我一次補償的機會。」
這孩子真摯的情感,讓我心頭一軟。
我拍著他的背,輕聲安慰。
「好孩子,過去了就別想了,人要往前看。」
話音未落。
刺耳的警報聲撕裂了夜空。
一個非人的、冰冷的電子音,響徹整個小區。
【新手保護期結束,場景開始融合。】
【祝各位玩家......遊戲愉快。】
聲音消失的瞬間,我們所在的公寓樓開始融化。
牆壁像蠟一樣扭曲滴落,腳下的地板化為虛無。
失重感襲來,我們急速下墜。
下一秒,雙腳踏上實地。
一股濃鬱的血腥與鐵鏽味衝入鼻腔。
我們站在一個巨大的廣場上,頭頂懸著一輪血色月亮。
廣場對麵,是另一個更龐大、更破敗的小區,如同一個巨大的墳場。
一群人站在那裏。
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作戰服,神情冷酷。
為首的男人,眼神狠厲,目光掃過我們這群殘兵敗將。
最後,他的視線釘在了我的臉上。
他先是震驚,隨即,嘴角咧開一個殘忍至極的笑。
他抬起手,用口型,無聲地對我說。
「姐、姐。」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個稱呼。
這張臉,與我前世有七分相似。
他是我那個出生不久就因為醫療事故,死在繈褓裏的親弟弟——
南風。
他怎麼會在這裏?
還變成了這副模樣?
無邊的謎團和致命的危機感,將我瞬間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