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開王瑩瑩家後，我回了公司上班。可這一整天，我滿腦子都是我和王瑩瑩的事，根本沒辦法集中精力工作。

終於熬到下班，我站在公司門口，不知道該去哪裏。是回我和王瑩瑩一起租的房子，還是回我自己家？

猶豫了半天，我還是決定去出租屋，把我的衣服拿回來。可等我到了房間，卻發現裏麵一片狼藉，顯然王瑩瑩已經收拾東西離開了。

我歎了口氣，隻能先動手打掃。就在這時，房東阿姨走了出來，看到我拿掃帚，臉上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小張啊，你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分手了？”房東阿姨語氣帶著八卦，“我可是親眼看到，她被一輛寶馬車接走的。我這人可是頂頂善良的，她非得跟我要押金，你看這房子，牆皮都斑駁了，我修複起來都不止這點押金，可她不依不饒，我還是給她了。但是！剩下的房費你可不能跟我要了，不然我就虧死了！”

我有些無奈，現在我和王瑩瑩已經分開了，沒必要再去指責她什麼。我隻能不停地跟房東阿姨道歉，甚至刻意忽略了她被寶馬車接走的事。房東阿姨見我態度好，終於消了些氣：“那你今天就得搬走，不然我就要多收你三十塊一天的房租！”

房東阿姨走後，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裏。房間裏已經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了，就連桌子上的水杯都被拿走了，隻剩下我那幾件隨意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我坐了很久，才起身找了個袋子，把衣服收拾好，又把房間仔細打掃了一遍。畢竟住了這麼久，不能給房東阿姨添麻煩，房子怎麼拿到手的，就要怎麼還回去。

我提著那幾件衣服，回到了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穿過幽深的巷子，裏麵有一個大院子，院子裏的房子看起來簡陋，卻被爸媽修繕過好幾次，就是為了讓它能住得更久些。

院子右邊還有兩個小房子，也是我家的，一間租給了收廢品的大爺，另一間給了收留流浪動物的阿姨。他們每個月交八百塊錢，還包水電，這樣的價格，在現在的城市裏，已經很難找到了。

我們這個街區，是老城區裏最後剩下的一片了，很多人家早就搬走了。

我剛走到院子門口，就看到我爸張寧風回來了。他手裏提著一瓶燒酒，慢悠悠地走過來，看到我，愣了一下：“喲，兒子，今兒個怎麼有空回來？”

我爸已經五十歲了，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那都是他辛苦半生的見證。他看著我，眼神裏滿是欣慰——我的身高已經比他高半個頭了，身子也壯實了不少。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消失了，緊緊盯著我手裏的衣物袋子，顯然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看到我爸，我鼻子一酸，突然覺得，不管多大年紀，在父母身邊才最踏實。就算我長得再高，在我爸麵前，也還是個孩子。

我笑了笑，走上前，和爸媽一起進了門。我媽劉湘一見到我，就開心地忙前忙後，順口問道：“兒子啊，今天回來，瑩瑩怎麼沒一起？”

以前我帶王瑩瑩回過家，爸媽覺得她挺好的，至少對我不錯，還以為她會是我未來的媳婦。

一想到王瑩瑩，我神色就黯淡下來。原來她和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我家的房子，現在房子拆遷無望，她就立刻去找更好的“靠山”了。

“以後，我就在家裏睡了。”我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疲憊。

我媽和我爸對視一眼，顯然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我媽小心翼翼地問：“去見人家父母，沒談好？”

“是啊......”我苦笑了一下，我什麼都瞞不過他們，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也是最疼我的人，所以他們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地陪著我。

我在心裏下定決心，一定要忘記王瑩瑩，開始新的生活。

可我心裏的痛苦，爸媽怎麼會不知道？我們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我有多痛，他們就有多痛。

我拿出那張銀行卡，裏麵有我爸媽的十四萬，還有我攢的六萬，我把卡遞給他們：“爸、媽，這卡裏的錢，暫時用不到了，你們先還給親戚們吧。他們能借錢給我們，已經是很大的人情了，別讓人家寒了心。”

我媽什麼都沒說，愣了半晌，才默默接過銀行卡。她知道，這錢是她和我爸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才攢下來的。當年供我上大學，家裏就已經快傾家蕩產了，後來我工作了，家裏才慢慢能存點錢，可短短幾年，一年就算再省，也存不了一萬多，剩下的，都是從親戚那裏一點點借的。

當時跟親戚們說，是為了給我娶媳婦，現在要還回去，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解釋。我媽捏著銀行卡，走進房間，把它緊緊鎖在了櫃子最深處。她站在櫃子前，撫摸著這個陪了她三十年的老櫃子，眼眶漸漸紅了。

人這一輩子，不就是為了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然後看著孩子重複自己的路嗎？

我爸走進房間，握住我媽的手，輕聲安慰：“沒辦法，注定她不是咱們的兒媳婦。咱們兒子這麼好，還怕找不到女朋友嗎？再說了，以後咱們兒子就是有錢人了，還愁這個？”

聽到我爸的話，我媽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兩人相視一笑，像是解開了心裏的疙瘩。

我站在院子裏，看著爸媽進了房間，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我望著這棟老房子，心裏一陣酸澀。我爸媽老老實實工作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住在這幽深的巷子裏，我甚至不知道，等他們老了，還有沒有體力走出這條巷子——這裏連車子都開不進來，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安靜吧。

這房子冬天冷、夏天熱，還經常漏水，這些年，我和我爸上屋頂修繕，已經是常事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攢夠錢，付一套房子的首付，把爸媽接過去住。以前還指望房子拆遷，現在看來，這希望也渺茫了......

就在這時，我媽站在門口喊我的名字，讓我進去一下。我收拾好情緒，走進了房間。

隻見我爸和我媽坐在堂屋裏，臉色很沉重，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說。我沒注意到那份文件，還以為他們在為生活煩惱，急忙勸道：“爸、媽，別難過，我一定會努力的，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

我媽搖了搖頭，語氣有些複雜：“兒子，其實，上午拆遷隊的人來過了，咱們要搬家了。”

“媽，您別擔心，不管什麼事，我來解決。”我下意識地說道，可剛說完，就反應過來，“不對......您剛才說拆遷隊？”

我媽緩緩點頭，一字一句地說：“是啊，咱們要拆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