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聲音讓她回想起小姨還在時的情景。
梁沉父母去世後,小姨資助他上了大學,後來他和小姨訂了婚。
梁沉對她很好。
好到可以因為自己想吃銅鑼燒,就特意飛到幾千公裏外學最正宗的做給她吃。
可以在自己被小混混堵在巷子時,把她護在身下,一聲不吭地接下對方一群人的棍棒。
剛去國外讀書的第一晚她就遇到暴力事件,是梁沉連夜趕到她身邊,顛倒日夜地工作邊照顧了她半個月。
少女春心萌動之時她遇到的是已經能獨當一麵的梁沉,於是她動了心。
後來小姨給她介紹對象,為了躲避梁沉,她隨手挑了一個人。
婚約就此定下。
小姨去世後,她的愛轉為恨。
她和梁沉糾纏了五年,每次快要結婚的時候兩人就會陷入循環。
可是這一次,他們的愛也該被時間蹉跎成灰,化為虛有了。
吊瓶見了底,護士過來通知陳知夏可以離開。
剛出了病房,她就在走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梁沉手裏拿著各種單子頹廢地站在醫生麵前,汗水打濕了他前額的頭發。
昔日一絲不苟的形象在此刻盡顯狼狽。
陳知夏死死握住手機,平複下心情後朝他走去。
她想看看,能讓梁沉甘願做到這份上的人是什麼樣子的。
透過病房玻璃,梁沉坐在凳子上上半身前傾,他雙手緊握女人的手腕。
陳知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壓抑的哭聲像國外暴亂的那聲槍響,子彈在多年後正中她的眉心。
她的視線有一瞬間的模糊。
視野清明之後,那個女人側過頭,陳知夏看清了她的臉——
那是一張和小姨有七分像的麵孔。
比淚先落下的是胸腔裏的震顫。
陳知夏握在門把手上的手腕懸空抖動,她死死地捂住嘴。
直到這一刻,那些解釋不清的偏愛有了歸途。
“阿沉,那人你認識嗎?”門口的響動被蘇婉月注意到。
陳知夏推開門,審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蘇婉月的臉上。
她雕塑似的站著。
梁沉的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婉月,這就是夏夏,我的......外甥女。”
陳知夏的心被這三個字碾得粉碎,連呼吸都撕扯著胸腔鈍痛。
他竟然連承認自己是他的妻子都不願意。
蘇婉月蒼白的臉上浮現笑意:“你就是夏夏啊,長得真漂亮!”
“阿沉不怎麼提起你,但是謝謝你願意為我換心臟啊,不過你年紀還小可要考慮清楚。”
“婉月!”梁沉猛地按住蘇婉月的手,臉上飛快地掠過心虛。
陳知夏呼吸都放慢了,“你想讓我給她換心臟?”
饒是聽她顫抖的聲音都可以感知到她的破碎:“梁沉,活體捐獻後我就死了,你為了她要我的命?”
蘇婉月看著對峙的兩人,眼裏快速劃過得逞的笑,但她裝出無辜的臉,害怕地後縮:“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夏夏,我不知道你......”
梁沉的聲音帶著一貫的冷靜:“沒事,我去和她說。”
他強硬地拉著陳知夏到走廊,聲音帶著疲倦:“夏夏,我是騙她的。”
“咱倆結婚的消息還沒有宣布,不好對外說。”
“捐獻者也還在找,我這樣說隻是為了讓她有活下去的希望,我不想她和綰姐一樣......”
“如果找不到呢?”陳知夏冷笑。
“你是不是就會強迫我?”
梁沉沉默了一瞬,矢口否認:“怎麼會,你是綰姐的......”
陳知夏想到一個可怕的念頭:“當初你對我好,是不是原本的打算是哄我給小姨換心臟?”
梁沉的眼裏閃過掙紮,到嘴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陳知夏笑容慘淡,甩開他試圖牽她的手。
擦肩而過時,她聽到梁沉極輕的一句話:“自始至終,我對你的好都是真心實意。”
狗屁的真心實意。
陳知夏的聲音冷得像是寒冬臘月:“梁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姨給的。”
“在遺產繼承上,我才是第一順位。小姨能給你的,我自然也能收回。”
“包括蘇婉月的手術,隻要我叫停,沒有人敢給她找心臟捐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