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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路風煙破曉行遠路風煙破曉行
竹畔著書

第四章

沈淮遠上前一步,感到喉嚨像被人死死掐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周圍的人掌聲雷動,陳婉意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清晰而堅定:“這項鏈,送給我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我此生摯愛。”

全場嘩然。

沈淮遠臉色瞬間慘白,那串流光溢彩的項鏈,是他母親在他成年那天親手為他戴上的禮物。

曾經成為陳婉意丈夫是沈淮遠夢寐以求的追求,可現在陳婉意卻借花獻佛。

將母親送的珍貴禮物送給了蘇景行隻為讓他能夠名正言順的留在陳婉意身邊。

他猛地扒開人群,渾身顫抖,眼睛死死盯著蘇景行頸間那抹刺眼的光澤。

“不可以......”他終於擠出聲音,“這是我的項鏈!”

陳婉意轉頭看到他,眉頭驟然擰緊,語氣不耐:“你來做什麼?”

沈淮遠還沒來得及再說,幾名安保已經上前將他攔在原地。

人群中傳來窸窣的議論聲,蘇景行眼中閃過一抹得意,又迅速垂下眼簾,露出一副受驚的模樣。

他端起兩杯香檳,款款走向沈淮遠,聲音軟糯:“沈先生,謝謝你為我準備的宴會。我敬你一杯。”

沈淮遠眼眶通紅,不肯接杯,隻冷冷道:“你要謝,就把項鏈還我。”

他伸手就要去奪,蘇景行卻突然“哎呀”一聲,手腕一歪——

整杯香檳迎麵潑在沈淮遠臉上、頭發上、禮服上。

冰涼液體順發絲滴落,沈淮遠狼狽地站在原地。

蘇景行卻驚呼著上前,假意幫他擦拭,俯身瞬間,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笑:“她不愛你。連你父母送的禮物,現在也屬於我了。”

這裏的動靜很快吸引了陳婉意的注意,在她走過來時,蘇景行笑著將酒倒在了自己的西裝上。

陳婉意大步走來,周身寒意逼人。

她看也沒看沈淮遠一眼,隻握住蘇景行被酒液沾濕的手,溫柔擦拭。

轉而厲聲對沈淮遠道:“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容你在這兒胡鬧!”

沈淮遠不可置信,看著不分青紅皂白的女人:“陳婉意,他......”

“夠了!閉嘴!”她不耐煩地厲聲打斷,眼神裏沒有半分信任,隻有全然的斥責,

“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沈家的大少爺,弄得這麼狼狽不堪!還不立刻滾去收拾幹淨!你想把沈家的臉麵都丟盡嗎?”

冰冷的命令,夾雜著周圍人群投來的各異目光,像無數個巴掌扇在他臉上。

他渾身冰冷,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熄滅。

安保人員麵無表情地“請”他離開。

他不再掙紮,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被半推半送地帶離了這片令人窒息的繁華。

身後燈火輝煌的宴會廳傳來陳婉意鋼琴獨奏聲,忍了一個晚上的淚水終在此刻終於落下。

那段他無比熟悉的鋼琴曲——是他從情竇初開到長成大人,纏著她彈了無數次,她卻總以各種理由敷衍推脫的曲子。

原來,她不是不願意彈,隻是不願意彈給他聽。

沈淮遠一路恍惚著獨自走回家,這是他唯一的港灣了,滿身的疲憊要將他壓垮。

他甚至沒有力氣換下那身沾滿酒漬的禮服,直接將自己重重摔進冰冷的大床裏。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將自己與外界的一切傷害短暫地隔絕開來。

第二日清晨,刺眼的陽光將他從混亂痛苦的淺眠中喚醒。

頭痛欲裂,心臟像是被掏空了一塊,鈍痛不已。

但他還記得她昨天的承諾,也記得自己回來的目的。

他強打起最後一絲精神,仔細整理好自己。

走向公司,走向那個原本屬於他、父母早已為他安排好的總裁助理崗位。

然而,當他走到熟悉的辦公桌前,看到的卻是桌上赫然擺放著蘇景行的名牌。

他的東西不知所蹤,這個位置,連帶著它代表的一切,都已輕而易舉地易主。

他愣在原地,陳婉意恰好帶著蘇景行走進辦公室。

見到他,兩人臉上都閃過一絲意外的神色。

沈淮遠壓下心頭翻湧的酸澀,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隻是陳述事實:

“這是我家公司。而且,你昨天親口答應過我,宴會結束就讓我回來。”

陳婉意沉默片刻,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最終淡漠道:

“公司有公司的規矩。你先在助理辦熟悉一下業務,聽蘇景行安排。”

一句話,便將他在公司的地位定在了蘇景行之下。

從此,蘇景行的一切指令都戴上了“專業要求”的冰冷手套。

他微笑著,用最挑剔的眼光,最嚴苛的標準,處處刁難,字字羞辱,將沈淮遠所有的努力和尊嚴都踩在腳下。

會議上,沈淮遠熬了傾注心血準備的方案,還未說完就被陳婉意毫不留情地直接否定。

“這個思路完全不行,不夠成熟,也不專業。”她語氣冰冷,沒有看他一眼。

可麵對蘇景行那份明顯抄襲了他核心創意的方案時,語氣瞬間變得溫和甚至讚賞:“這個想法就很有亮點,細節再完善一下,前景會很不錯。”

蘇景行坐在對麵,迎上沈淮遠的目光,遞來一個毫不掩飾的、充滿挑釁和得意的眼神。

那一天,沈淮遠在蘇景行的各種“專業意見”和陳婉意的無形壓力下,被迫反複修改文件直到深夜。

當他終於拖著快要散架的身體走出辦公室時,卻看見陳婉意和蘇景行一同走了出來。

她極其自然地接過蘇景行手中的包,一隻手無比熟稔地攬住他的腰,輕輕揉按。

低頭在他耳邊低聲叮囑,語氣是他從未聽過的溫柔繾綣:

“累壞了吧?腰是不是又酸了?早點回去休息。”

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自然得像世間任何一對深愛彼此的情侶,和諧得刺痛了他的雙眼。

沈淮遠望著他們消失在電梯口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手中那疊辛苦了整日、被批得一無是處卻又不得不修改的文件,被他死死攥緊。

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紙張被她捏得皺縮成一團,如同他此刻徹底死寂的心。

最後一點殘存的幻想,終於徹底湮滅,碎成粉末。

原來,心死到極致,是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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