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跑到冰冷的大街上,被刺骨的寒風一吹,我才後知後覺地低下頭,看到自己身上潔白而累贅的婚紗。
我成了這個城市裏最滑稽的風景。
來往的路人紛紛側目,他們的議論聲和探究的眼神像無數把無形的刀,一刀刀淩遲著我早已破碎不堪的尊嚴。
我像隻陰溝裏的老鼠,習慣了陰暗的角落,被太陽照得無所適從。
我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卻悲哀地發現,我不知道能去哪裏。
我的家,早就成了我和季雲川的家。
而此刻,我身上手機、證件、錢包,什麼都沒有帶。
不知在街上遊蕩了多久,雙腿已經麻木,腦子一片空白。
回過神來時,我還是下意識地走回了那個熟悉的公寓樓下。
沒有鑰匙,我隻能蜷縮在冰冷的鐵門前,抱著雙膝,將頭深深埋進臂彎。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鋥亮的皮鞋停在了我的麵前。
我緩緩抬頭,看到了季雲川那張麵無表情的臉。
他沉默地打開門,帶我進了這個不久前還滿是溫馨,此刻卻冰冷如窖的家。
客廳裏,我們相對無言,空氣壓抑得讓人窒息。
良久,他先打破了沉默,聲音沙啞又疲憊:“很多事情......很難解釋。婚禮的事,就先這樣吧。”
他頓了頓,避開我的眼睛,“我......需要搬出去一段時間。”
我張了張嘴,想問問他,我們這五年的感情,那些甜蜜的瞬間,有沒有片刻對我心動過?
哪怕隻有一秒。
可話到嘴邊,看著他那張寫滿疏離和決絕的臉,所有的問題都化作了三個字,輕飄飄地,帶著認罪般的卑微:
“對不起。”
他聽到這聲道歉,身體似乎怔愣了一下,複雜的眼神在我臉上一掃而過,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走上前,像安撫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那是我熟悉的動作,此刻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距離感。
他沒有再看我一眼,轉身走進臥室,隻隨手收拾了幾件貼身衣物和證件,裝進一個簡單的行李袋,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我看著這個空蕩蕩的屋子,沙發上有他習慣性扔下的靠枕,茶幾上還擺著他沒喝完的半杯水,玄關處是他昨天換下的拖鞋......
到處都是他的痕跡,每一處都在提醒我,他剛剛離開。
眼前再次模糊,積攢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如泉湧般決堤。
胸口悶悶地疼,像被一塊巨石壓著,喘不過氣。
我在心裏一遍遍地開導自己。
陳茵,沒關係的,在你決定撒謊的那一刻,就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就當是做了一場五年的美夢,現在,夢醒了。
你至少曾經擁有過他不是嗎?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浴室,脫下那件象征著笑話的婚紗。
鏡子裏,哭花的妝容像一個小醜的麵具,滑稽又可悲。
我打開水龍頭,一遍遍地衝洗著臉,直到卸掉所有妝容。
鏡中映出的,是一張哭到紅腫的眼睛,和滿臉無法掩飾的疲憊。
這張臉,清晰地記錄著這些年,我為了扶持季雲川,熬過了多少個不眠不休的夜晚。
原來,人最痛苦的,不是失去的瞬間,而是失去後,在每一個角落,麵對另一個人留下的、無法抹去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