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冬天格外的冷。
剛進臘月便已天寒地凍,大雪封路。
蘇離的女兒有失語症,每周一都會雷打不動去市醫院做語言訓練。
沈培南昨晚答應了今天陪女兒去,可淩晨一通電話,將他連夜叫走,至今未回。
孩子患病一年來,蘇離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帶孩子去治療。
可雪天路滑,她車技一般,怕是開不好。
想了想,還是沈培南打了電話。
那頭很快接通。
“培南,安安今天早上要去醫院治療,外麵雪凍住了,你能不能......”
蘇離話未說完,一個稚嫩的聲音霸道傳來,“你是誰,幹嘛喊我爸爸,我爸爸要陪我去買禮物。”
電話被掛斷,蘇離才反應過來,看了看手機號碼,是沈培南的沒錯。
可電話那頭,分明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他一夜未歸,就是去陪這個孩子了嗎?
蘇離心裏隱隱有了猜測,愣神的瞬間,一雙小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低頭,看著女兒晶瑩的眼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安安乖,媽媽帶你去醫院。”
蘇離開著車,小心翼翼的在冰麵行駛。
然而,雪麵濕滑,行至下坡路段時,一輛出租因速度太快撞了一大片,蘇離的車跟著遭了殃。
砰的一聲巨響。
安安嚇的大哭起來。
蘇離抱著女兒安撫,將車子交給保險公司,背著孩子去了醫院。
十幾分鐘的路程,蘇離摔了三次,好不容易到了醫院,卻已渾身濕透,膝蓋更是腫痛的厲害。
她無暇顧及自己,拉著女兒來到醫生辦公室門口,剛要推門,就聽到裏麵,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不會有事的,叔叔陪著你。”
這熟悉的聲音,不是沈培南是誰。
透過虛掩的門縫,沈培南坐在椅子上,懷裏抱著一個小男孩,正耐心的哄著。
沈培南身側站在一個女人,那女人拉著小男孩的手,臉上滿是淚痕,自責不已,“都怪我,沒照顧好孩子,讓牛牛磕到了頭。”
沈培南看向女人,聲音安撫,“跟你沒關係,是我的問題,沒照顧好你們母子。”
而沈培南懷裏,小男孩哭聲越發大了一些,“爸爸,疼,我好疼。”
沈培南愣住。
林見月有些尷尬,嗔怪的看著兒子,“牛牛,叫沈叔叔。”
“我不,我就叫爸爸,沈叔叔,你給我當爸爸好不好。”
林見月拉著兒子的胳膊,“你這孩子,這不是為難沈叔叔嘛,快道歉。”
“好了,隻是一個稱呼,孩子開心就好。”說罷,沈培南心疼的摸著牛牛頭頂磕碰的包,“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吧。”
牛牛歡喜不已,脆亮的喊了一句,“爸爸。”
“誒,好孩子,頭碰到了是大事,好好檢查,一會爸爸給你買更多的禮物。”沈培南笑著說完,看向醫生,“薑醫生,今天就不要看其他病人了,好好給牛牛檢查一遍,磕到頭不是小事。”
“爸爸真好!”牛牛摟著沈培南的脖子,放聲大笑。
一聲爸爸,響亮刺耳。
周圍的雜亂仿佛被瞬間定格,隻屋內沈培南那一聲爸爸和牛牛歡樂的笑聲被徹底放大。
原來,沈培南深夜離開,是因為眼前的女人和孩子。
蘇離知道,這女人叫林見月。
林見月是沈培南的初戀,她在兩人談婚論嫁的時候,出國嫁了人。
林見月離開後,沈培南徹底瘋了,每日買醉,酒醒之後,就全城尋找和林見月相似的女孩。
而她,就是最像林見月的一個。
當時的她,父親去世,母親病重,最需要錢,沈培南見到她,給了五百萬娶她為妻。
沈培南的出現,猶如一道光,照亮了蘇離前行的道路。
她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他,第二年就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她全心全意的投入家庭,相夫教子,這些年的相處,兩人也算相敬如賓,本以為迎接她的是全新的幸福,直到她在床上,聽到他動情時,喊林見月的名字。
那一刻,她的天塌了。
原來,他幫她,隻是因為她這張酷似林見月的臉。
她以為,愛會感化一切,他會慢慢愛上她,忘記過去。
可沒想到,他對林見月的愛,隨著時間的推移,隻增不減。
林見月成了他心底最大的遺憾,就連她這個太太,也不過是一個替補。
寒風瀟冷,凜冽刮過母女倆的臉龐。
看著裏麵猶如一家人般其樂融融的畫麵,蘇離心口鈍痛。
安安也察覺到了什麼,不安的看著媽媽,小眼通紅。
不想讓女兒再聽下去,蘇離抱起安安,去了治療室。
然而,約好的時間過了許久,薑醫生依然沒有出現。
蘇離谘詢護士,卻被告知,“薑醫生被沈先生叫去為另一個病情緊急的病人看病,今天沒時間給安安治療了,我們會安排另一個醫生過來。”
蘇離譏諷一笑。
頭上一個蚊子大小的包,是挺嚴重的。
再晚一點治療,可就要消失了。
沈培南還真是愛屋及烏,對林見月的兒子,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好。
為了不讓女兒察覺到她的異樣,蘇離始終保持微笑,陪在女兒身邊。
治療結束後,她帶著女兒回家。
孩子情緒不高,在蘇離係好安全帶的時候,發出一個聲調,“爸。”
蘇離心頭一跳。
一年了,孩子總算能開口說話了,雖然隻是一個音符,但她比誰都清楚,其中的艱辛和意義。
“安安,你能開口說話了。”蘇離紅著眼眶,雙手忍不住顫抖,抱著女兒的臉,親了又親,“我們給爸爸打電話,你對著電話喊爸爸好不好?”
知道女兒想見爸爸,她拿出手機,想將孩子開口說話,且第一個音符喊的是爸爸告訴他。
電話那頭很快接通。
蘇離難掩興奮,立刻開口,“培南,安安她開口說話了,她剛才喊爸爸了,安安,快喊爸爸。”
安安拿著手機,用力擠出一個音符,“爸......”
蘇離拉著女兒的手,早已淚流滿麵。
然而,電話那頭卻嘈雜一片,沈培南的聲音許久才傳了過來,“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到,蘇離,我一個朋友的孩子受了傷,需要照顧,這會沒時間,有事回去再說。”
電話被掛斷。
蘇離的笑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