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們敬畏強者，更渴望追隨帶來榮耀的領袖。李玄的實力毋庸置疑，但他口中那種摸不到的理念，讓習慣用拳頭說話的祖巫們無所適從。

李玄銳利的目光掃過一張張臉龐，洞悉了所有情緒。他明白，硬壓不是辦法。這些未來的天地霸主，需要的不是命令，而是點撥。

他臉上的嚴肅漸漸褪去，換上一種平和。邁步走到大殿中央，他彎腰撿起一塊巫族兒郎啃剩的巨大獸骨——磨盤大小，在手裏隨意掂了掂，目光最終落在最是暴躁、此時也最不服氣的祝融身上。

“祝融，過來。”聲音平靜無波。

祝融一愣，悶著頭走近，連周身環繞的南明離火都因主人心緒不寧而劈啪作響。

“大兄吩咐？”甕聲甕氣。

李玄沒看他，隻盯著手中獸骨，語氣隨意：

“告訴我，你打架是為了什麼？”

這問題太簡單了！祝融想都沒想，嗓門洪亮：

“贏啊！為了父神榮耀！讓太陽上那倆扁毛畜生明白，這洪荒到底誰做主！”

“說得好！”

李玄竟撫掌讚歎，讓祝融和所有祖巫都愣住了。

然而李玄話鋒急轉，眼神陡然深邃如淵，逼視著祝融的眼睛，一字一頓：

“贏了之後呢？衝上太陽星，扒了那倆雜毛的羽毛，占了他們的地盤，搶了他們的寶貝......然後呢？”

“然後？”祝融一下子被問懵了，他從沒想過這個。

“再找下一個打服的！”旁邊的共工忍不住插話。

“對！”祝融仿佛抓住了方向，大聲應和，“打遍洪荒！讓萬族俯首！全臣服在我們巫族腳下！”

李玄笑了，笑容裏卻帶著一絲憐憫。

“殺光不服的，踏平不順眼的......直到整個洪荒，隻剩下我們巫族。”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敲進每個祖巫耳中，勾勒的畫麵讓他們脊背發涼。

“孤零零站在一片死寂的廢墟裏，呼吸著血腥和怨氣組成的風。那時候，告訴父神，這就是你們為他爭來的‘榮耀’？父神開天辟地，身化萬物，是為了讓這方天地生機勃勃，不是為了把它變成我們的墳墓！”

“這......”祝融和共工張著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大兄的話讓他們覺得不對，卻又無從反駁。

李玄隨手將獸骨扔在地上，骨塊撞擊石殿，發出沉悶的響聲。

“再看看妖族在幹什麼？帝俊太一糾集一堆所謂妖神，四處搶掠，占山為王，威風八麵？和蝗蟲有什麼區別？”

“蝗蟲？”這新奇比喻讓祖巫們豎起了耳朵。

“沒錯，就是蝗蟲！”李玄語氣加重，“啃噬洪荒靈脈，掠奪天地珍寶，所過之處一片狼藉！他們在禍害父神留下的家業！這不是榮耀，是偷盜！是蛀蝕！我們，流淌著父神之血，本該是這片天地該有的繼承人！該是守護沃土的農夫，而不是和蝗蟲比拚誰啃得更快！”

農夫與蝗蟲。守護與掠奪。

這簡單的對比，狠狠衝擊著祖巫們原有的念頭。對父神盤古的崇敬發自內心，一想到自己也可能在做損害父神心血之事，他們胸中翻騰的戰意陡然凝滯了。

就在一片沉默中，一個沉穩如雷的聲音響起：

“大兄！”

說話的是強良。虎頭人身，四蹄長肘，渾身纏繞電蛇。雷之祖巫，性格也如雷霆般直接。他上前恭敬一禮，眼中卻滿是質疑：

“大兄的話，弟弟有些糊塗了。但有一事不明：守，能當飯吃嗎？我們安心做‘農夫’，‘蝗蟲’卻要來啃咱們的莊稼！不去打別人，別人就會來打我們！到時候怎麼辦？”

這句話戳中了所有祖巫心中最大的疙瘩！

是啊！我們不惹事，事會找上門啊！

霎時間，十二道灼熱的目光再次聚焦於李玄。這才是最實際、最根本的問題！

麵對這質問，李玄不怒反喜。

“問得好！”他眼中帶著讚許，“這正是我要告訴你們的，我們巫族該走的路！”

他深吸一口氣，氣勢陡然攀升，仿佛睥睨天地：

“所以！我們要走的，不是妖族那種四處樹敵、自掘墳墓的‘霸道’！而是父神留給我們、真正屬於天地主宰的‘王道’！”

“霸道？王道？”祖巫們更懵了，這些詞兒對他們來說太陌生。

李玄知道講大道理沒用，換了最能點燃他們熱血的說法：

“所謂王道，不是收起拳頭，是把拳頭練得更大、更硬！硬到什麼地步？”

他伸出一指，遙指殿外擎天的巨柱——不周山。

“硬到我們站在這裏，什麼都不用做！任何想對我們動手的家夥，都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腦袋夠不夠硬，會不會被我們一指頭碾成灰！”

“轟！”

這比喻，如同混沌炸開的雷霆，在所有祖巫腦海中爆開！

瞬間明了！

大兄的意思不是不打，是要強到無人敢起念頭！

李玄看著他們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那不再是單純的暴虐，多了一份深沉的醒悟。火候到了。

“王道，就是定規矩！我巫族，要成洪荒的規矩！要讓萬物敬我，不是怕我！讓整個洪荒都明白：有巫族在，天地才安穩；有巫族在，萬物才興盛！那時，不用我們爭搶，整個洪荒的氣運，都會像江河入海般，主動湧向我們！”

“氣運歸身，我等實力自然會更強大！區區妖族？彈指可滅！何必跟他們爭一時之氣？”

這番話，說得祖巫們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之前爭著要去跟妖族拚命的衝動，此刻被一種更宏大、更令他們驕傲的情緒取代。

那叫“使命”！

他們是盤古之子，承父神意誌，鎮壓乾坤，守護洪荒！這可比當個四處揍人的莽夫威風多了！

看著他們眼中渴望與明悟交織的光彩，李玄微微頷首。

理論夠了。對這些隻信實踐的主兒，做一件事強過說一千句。

李玄斂起氣勢，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笑容，向早已按捺不住的眾祖巫揮手：

“道理聽著是空的，眼見才算實！”

“走，帶你們‘種田’去！親眼瞧瞧，咱們的力量，能在洪荒這塊地上，種出怎樣驚天動地的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