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拿他當了工具人,在用這種方式報複或者刺激沈凱傑。
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個男人,自尊心強到了一種近-乎病態的地步。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是許知瑾。
那個寧願自己扛下所有,也絕不肯向任何人低頭的許知瑾。
黎安念沒有氣餒,反而覺得,這樣的他,才更讓她心疼。
她快步追了上去,再次攔在了他的麵前。
許知瑾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眼神冷得能掉下冰渣子:“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沒有玩遊戲。”黎安念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前所未有的真誠。
“許知瑾,我們談一筆交易。”
“交易?”許知瑾的眉毛挑了一下,眼神裏的戒備絲毫未減。
“對。”黎安念揚了揚手中的銀行卡,這一次,她的神情嚴肅而認真。
“這筆錢,不是施舍,也不是同情。”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這是一筆投資。”
他愣住了,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黎安念繼續說道:“我相信你未來的能力,遠不止這三萬塊。我投資的是你的未來。所以,你可以把它當成一筆無息貸款,等你將來有能力了,再還給我。我不要你的利息,隻需要你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
她的話,不僅維護了他那脆弱到不堪一擊的自尊,更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他需要這筆錢,急需。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線,從窗外斜射進來,剛好打在黎安念的臉上,為她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光暈。
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蕩,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蔑或玩弄,隻有純粹的、不容置疑的信任。
許知瑾沉默了。
他盯著她。
他活了這麼多年,見過太多拜高踩低的嘴臉,也受夠了那些帶著憐憫和優越感的善意。
可眼前的女孩,不一樣。
她說的是投資。
她相信他的未來。
漫長的沉默後,許知瑾緊繃的下頜線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他沒有再說話,而是轉身走到牆邊,放下掃帚,從校服口袋裏摸出一個被翻得起了毛邊的筆記本。
他動作利落地從上麵撕下一頁紙,又從另一個口袋裏拿出一支筆。
沒有桌子,他將紙按在光滑的牆壁上,低下頭,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寫下了一行字。
那是一張欠條。
【今欠黎安念人民幣叁萬元整,待日後歸還。 欠款人:許知瑾】
寫完,他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將紙,遞給了黎安念。
整個過程,他一言不發,卻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選擇。
黎安念接過欠條,鄭重地對折好,放進口袋。
然後,她抬起頭,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幹淨又溫暖的笑容。
“合作愉快。”
那笑容,像是一束光,毫無預兆地闖進了許知瑾灰暗的世界。
沒有同情憐憫,隻有平等和鼓勵。
許知瑾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著女孩臉上燦爛的笑渦,竟有那麼一瞬間的晃神。
回家的路上,黎安念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晚風拂過臉頰,帶著一絲涼意,卻吹不散她眼底的灼熱。
斬草,要除根。
沈凱傑這顆毒草,上輩子害得她家破人亡,這輩子,她要連根拔起,讓他再無翻身之地!
而他最大的根,就是黎家這些年看似不經意,實則愚蠢至極的善意資助。
黎家的晚餐一向溫馨。
父親黎浩天是白手起家的商人,雖在商場上殺伐果斷,對妻女卻溫柔備至。
母親蘇婉是書香門第出身,氣質溫婉,將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
“念念,今天在學校怎麼樣?看你心情不錯。”蘇婉夾了一筷子糖醋裏脊放進女兒碗裏,笑意盈盈。
黎安念乖巧地吃下,然後放下筷子,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爸,媽,有件事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下。”
看到女兒這副鄭重的模樣,黎浩天也放下了碗筷,關切地問:“怎麼了,念念?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在他的印象裏,女兒一向嬌憨爛漫,很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刻。
“爸,我想......終止對沈凱傑一家的所有資助。”
黎安念開門見山,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黎浩天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為什麼?你不是一直很看好那個孩子嗎?還說他成績好,將來有出息。”
黎安念心中冷笑,有出息?
上輩子他的出息,就是用來對付黎家的。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帶著一絲成年人的冷靜與決絕。
“爸,以前是我年紀小,看錯了人。知人知麵不知心,有些人,骨子裏就喂不熟。”
她沒有添油加醋地哭訴,而是選擇了講道理,擺事實。
“他拿著我們家資助的錢,轉手就給自己買三萬六的手表,還對外宣稱是自己兼職賺的。我不過是讓他把表還回來,他就覺得我是在侮辱他,當眾對我咆哮威脅。”
“爸,您在商場這麼多年,您說,一個心安理得把別人的錢當成自己錢來花,並且毫無感恩之心的人,人品能好到哪裏去?”
黎浩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做生意最重信譽和人品。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虛榮心問題,這是人性的貪婪和涼薄!
黎安念趁熱打鐵,繼續說道。
“還有,學校那個小賣部。當初是不是您托關係,才讓沈凱傑的媽媽進去承包的?”
“是啊,”黎浩天點頭。
“他媽媽當時哭著說家裏困難,我想著也不是什麼大事,就跟王校長打了個招呼。”
“爸,您這是好心,但他們卻拿您的好心當驢肝肺,敗壞我們家的名聲!”
黎安念的語氣重了幾分。
“您去學校打聽打聽,現在整個學校的學生,誰不罵那個小賣部?一瓶水比外麵貴一塊,一包零食比超市貴一半,還經常賣臨期產品。同學們怨聲載道,都說那是黎安念家親戚開的黑店!”
“什麼?”黎浩天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對他而言,女兒受委屈是家事,他可以慢慢處理。
但敗壞他黎浩天的名聲,那就是在掘他的商業根基!
他黎浩天在生意場上,靠的就是一個信字。
如今卻因為一時的心軟,被人貼上了黑店親戚的標簽,這讓他如何能忍!
“反了他們了!真當我們黎家是開善堂的,由著他們作威作福!”
黎浩天怒不可遏,當即拿出手機,撥通了校長的電話。
“喂,王校長嗎?我是黎安念的父親,黎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