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昏黃的光跳動著,映在炕上那具血人身上。
暖和過來的小男孩一臉疏離地守著炕上的血人。硬是沒掉一滴眼淚。
“醒了,當家的,他醒了。”林秀芬嚇得手裏的濕布啪嗒掉地上,聲音抖得不成調。
蘇國強一個箭步衝到炕邊,彎著腰,聲音也發緊:“兄,兄弟,能聽見不,感覺咋樣?”
男人廢力的張了張嘴,可最終也沒有發出一個音節來。
他沾著血痂的眼皮勉強掀開一條縫,掃過驚惶的蘇家夫婦,掃過身旁燒得小臉通紅、蜷縮著的小小身影。
最後,那束虛弱的目光,落在了努力踮著腳,一臉關切的小蘇糖身上。
這大佬的眼神,哪怕隻剩一口氣,也帶著股壓迫感,硬是把蘇糖看得心裏咯噔一下,小身板下意識想往後縮。
她腦子裏飛快刷過彈幕:穩住,五歲,裝傻,金大腿就在眼前。
就在這時——
“兒,媳婦。”
男人聲音微弱,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整愣住了。
蘇國強:???我是誰我在哪兒我閨女啥時候成他兒媳婦了?
林秀芬腿一軟,差點直接給大佬跪下,嘴巴張得能塞下個雞蛋。
蘇糖更是心中大叫不好:啥情況,大佬你失血過多產生幻覺了吧,我才五歲,五歲,童養媳業務超綱了吧?本想救大佬父子一命換點錢啥的,沒成想這金大腿直接來個綁定終身服務,虧了虧了。
男人似乎耗盡了力氣,眼皮往下耷拉。
但下一秒,他不知哪來的凶悍勁兒,猛地又睜開眼,盯著小男孩,帶著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
“記住,兒媳婦。”
轟!
空氣徹底凝固了。蘇家老少一家三口被驚得呆若木雞。
“錢,袋子,拿來。”男人閉著眼睛,表情痛苦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蘇國強如夢初醒,這才注意到那腰包。
他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去解那被血水浸透、滑膩冰冷的搭扣。
“當家的,小心。”林秀芬聲音發顫。
搭扣解開,裏麵沒有成捆鈔票,隻有一個厚實防水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油布上印著暗紅的血手印。
蘇國強顫巍巍把油布包遞到男人麵前。
男人隻抬了抬下巴。
油布一層層揭開。
黃澄澄的光芒刺破了屋內的昏暗!
兩根手指粗細的金條!沉甸甸地躺在油布上!
旁邊是幾卷紮得緊緊的大團結!嶄新,厚得驚人!
“嘶。”
蘇國強和林秀芬倒抽冷氣,眼珠子瞪得溜圓。
金子!這輩子都沒見過的金子,還有那麼多錢。
男人看都沒看那堆足以讓普通人瘋狂的財富,隻死死盯著蘇國強,聲音嘶啞命令:
“最好的,醫院,病房,醫生,現在,快。” 他喘著粗氣,像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蘇國強被那氣勢懾住,下意識想應:“是”。
可理智回籠,捧著那堆燙手山芋,臉上全是惶恐:“兄,兄弟,這,這太多了!還有啊,市醫院是最好,可這深更半夜,暴雨衝垮了路,車都叫不著啊。”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砰,砰砰砰。”
“開門,快開門。”
“有沒有看見兩個受傷的男人?一個大的帶個小的。”
屋內的空氣瞬間凍結。蘇家夫婦臉色慘白如紙,渾身冰涼。仇家,這麼快就找來了。
蘇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小拳頭攥得死緊。
來了,書裏追殺顧家的亡命徒。
“完了。”林秀芬癱軟在地。
“爸,媽” ,蘇糖急得聲音變調,五歲的小身板能幹啥?在線等,挺急的。
院門外,砸門聲更狂暴,咒罵不堪入耳:“媽的,不開門老子踹了,搜!”
炕上的男人眼神一厲,攥緊小男孩的手,連連咳嗽。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門外突然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緊接著,是兩聲短促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
砸門聲、叫罵聲,戛然而止。
隻剩屋外嘩嘩的雨聲。
蘇家人連呼吸都忘了。
幾秒後,一個沉穩冰冷、毫無波瀾的男聲穿透雨幕:
“先生,目標清除。安全。”
破木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縫。
一個高大的身影身形矯健的走了進來,目光銳利地掃過屋內,精準落在男人身上。
那人幾步跨到炕邊,無視嚇傻的蘇家人,對著男人微一頷首,聲音冰冷:“先生,屬下來遲。”
蘇糖的目光,死死釘在他垂在身側的手上。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握著一把還在滴血的剔骨刀。
蘇糖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
男人看到來人,眼底緊張淡去,緊繃的身體也鬆懈下來:“阿力,處理幹淨,去醫院。”
“是。”阿力應聲,目光轉向蘇國強手裏的金條鈔票,“錢,給我。”
蘇國強一個激靈,趕緊把燙手山芋遞過去,像甩掉炸彈。
阿力看都沒看,隨手塞進防水挎包,動作利落得像塞石頭。
他迅速脫下濕透的外套,小心翼翼卻極其穩健地將男人背起。
“孩子,那孩子怎麼辦?”林秀芬指著小男孩。
背上的男人抬頭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躲在蘇國強身後的蘇糖,“幫我照顧段時間。”
說完,又讓阿力從挎包中拿出一摞錢扔到炕上。
“走。”阿力背著男人,大步流星走向門口。
蘇家一家三口就這麼看著男人和那個叫阿力的男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秀芬這才敢把一直提著的那口氣呼出來:“呼~”
一隻冰冷的小手,帶著高燒的滾燙,突然死死地抓住了蘇糖的小手,嚇得蘇糖驚聲尖叫。
“啊”
“怎麼了,怎麼了?”蘇國強夫妻倆緊張的拉著蘇糖檢查。發現蘇糖沒事這才發現,小男孩一直抓著自家閨女的手。
小男孩就那樣死死地盯著蘇糖,仿佛她是這黑暗世界裏唯一的光源,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占有欲。
然後,他用一種燒得嘶啞、卻異常清晰、帶著機械般冰冷質感的童音,一字一頓地宣告,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釘子,狠狠砸進蘇糖的耳朵裏:
“你,救了我,就是我的。”
聽到小男孩的話,一家人都僵住了,渾身汗毛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