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燼看著她嚇得血色盡失的臉,緩緩上前一步。
顧晚意下意識地後退,後背抵住了一棵粗糙的樹幹,她已經無路可退。
他停在她麵前,距離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
他微微低下頭,目光落在她劇烈顫抖的眼睫上,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冰冷的、戲謔的探究:
“顧老師。”
他又叫了一遍這個稱呼,然後慢條斯理地問。
“我很可怕嗎?”
顧晚意沉默。
空氣仿佛凝固了。
她的後背緊貼著粗糙的樹皮,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衫滲進來,卻遠不及她心底泛起的寒意。
恐懼讓她的心跳加快,仿佛要從胸腔跳出來。
陸燼就站在她麵前,距離近得有些逾越。
夕陽在他身後投下長長的影子,就像是將她完全籠罩其中一般。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混合著中藥的清苦氣味,絲絲縷縷地鑽入她的鼻腔,帶來一種詭異又危險的壓迫感。
“我…我......”顧晚意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大腦瘋狂運轉,卻一片混亂。
承認?
這樣的話會被砍成紹子的吧?
可能還沒有這麼完整。
彈幕更是亂成一鍋粥:
【送命題啊這是!】
【承認:等著被砍成紹子。否認:虛偽的女人,然後把女鵝砍成紹子。】
【咱們反派還是肝火太旺了,可以吃點絲瓜湯。】
【絲瓜湯很補的,而且很便宜。】
【這是什麼奇怪的方向,現在是討論絲瓜湯的時候嗎?】
【好像不是,但是絲瓜湯對身體很好的。】
【......】
【女配快暈過去!裝暈!】
【樓上什麼餿主意!暈了不是任人宰割?】
【說!就說他有氣勢!誇他!】
誇他?誇一個瘋批有氣勢?
顧晚意覺得彈幕也在害她,難道是覺得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陸燼極有耐心地等待著,那雙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像是研究什麼有趣的獵物。
見她久久不答,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許,又往前逼近了半分。
顧晚意嚇得猛地閉上了眼,脫口而出:“沒、沒有!陸同誌你不可怕!是我…是我自己膽子小!對!我膽子特別小!”
聲音又急又快,帶著哭腔,聽起來毫無說服力。
說完她就後悔了,這解釋簡直蠢透了。
果然,陸燼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很輕,落在顧晚意耳中卻如同鬼魅。
“哦?”他拖長了語調,帶著玩味的意味,“顧老師的膽子,看來是分人的。聽說你見到林衛東同誌時,好像沒有這麼膽小吧??”
顧晚意渾身一僵,他連這個都知道,他到底關注了她多少?
恐懼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猛地睜開眼,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光裏,那裏麵的探究和興味讓她毛骨悚然。
“不是…我…”她語無倫次,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在眼眶裏打轉:“陸同誌,我真的隻是想去好好教書,沒有別的想法。”
“我以後一定繞著你走,絕對不礙你的眼的,求你別殺我...…”
聽見顧晚意的話,陸燼挑眉,第一次懷疑自己看起來是不是很像嘎人犯。
顧晚意簡直丟死人了,怎麼現代的淚失禁體質也跟著穿越過來了?
看著她嚇得眼淚汪汪、語無倫次求饒的模樣,陸燼眼底的幽暗翻湧了一下。
他緩緩抬起手。
顧晚意下意識嚇得瑟縮了一下,以為他要動手。
那隻骨節分明、蒼白修長的手卻隻是懸停在她額角那塊已經快看不見的紗布上方,虛虛地指了指。
“傷,好了?”他問,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
顧晚意愣住,抬起的手也僵住,下意識地回答:“好…好了…”
“嗯。”他收回手,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陸燼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最終歸於一片沉寂的漆黑。
“路上小心。”男人微微彎腰,和矮自己一個多頭的顧晚意對視:“顧老師。”
說完這句意味不明的話,他竟然後退一步,轉身不緊不慢地朝著來的方向走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漸濃的暮色裏。
顧晚意一個人僵在原地,後背被冷汗浸濕,雙腿發軟,幾乎要順著樹幹滑下去。
【就…就這麼走了?】
【我還以為要發生點什麼!】
【瘋批的心思你別猜!】
【他最後那句‘路上小心’怎麼聽著那麼瘮人呢?】
【這光天化日的,總不能打女配一頓吧?況且女配也沒做什麼。】
【現在是晚上了。】
【這也要較真?】
【女配快回家!此地不宜久留!】
顧晚意猛地喘過氣來,心臟後知後覺地瘋狂跳動。
為什麼陸燼要讓她路上小心?
難不成,陸燼想殺了她?
腦海中閃過這樣的想法,她不敢再多待一秒,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回了家,一路上驚魂未定,頻頻回頭,生怕那個黑色的身影又從哪個角落冒出來。
直到砰地一聲關上自家的房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她才感覺到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太可怕了。
反派太可怕了。
他那種捉摸不透、忽遠忽近的態度,比直接的威脅更讓人恐懼。
他到底想幹什麼?
這晚上顧晚意毫無意外地失眠了,一閉眼就是陸燼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和那句“路上小心”。
之後幾天,她更是草木皆兵,上下班寧願繞更遠的路,也絕不再走那條小路。在學校裏更加沉默寡言,努力降低一切存在感。
幸好,陸燼似乎真的隻是“偶遇”了她那一次,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麵前。
倒是關於她的流言,似乎因為當事人沒有後續反應,漸漸淡了下去。
孩子們有了新的順口溜,老師們也不再私下議論,這讓顧晚意稍稍鬆了口氣。
她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一年級的孩子調皮,但也很單純。
教他們識字、算數,看著他們一點點進步,顧晚意找到了一種久違的充實感和價值感。
彈幕也消停了不少,偶爾出現也是討論教學日常或者舔屏回憶反派美貌,沒什麼有效信息。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靜。
這天放學,顧晚意批改完作業,發現備課本忘在辦公室了。眼看天色還早,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學校拿。
辦公室裏空無一人,她拿了本子,正準備離開,目光無意中掃過蘇曉柔的辦公桌。
桌麵上攤開放著一本雜誌,旁邊放著一個嶄新的印著紅星的鐵皮鉛筆盒,在這個年代算是很時髦的東西。鉛筆盒下麵似乎壓著一封信,信封的一角露了出來,上麵隱約能看到“林衛東”三個字。
顧晚意立刻收回目光,非禮勿視。
女主的男主的事情,顧晚意自己還是少摻合。
萬一不小心又進入原定主線就不好了。
但就在她轉身的刹那,眼角的餘光瞥見蘇曉柔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裏,滑落出一個小紙包,掉在了地上。
顧晚意腳步頓住。
那紙包不大,用牛皮紙包著,方方正正的。
她猶豫了一下,按理說應該提醒一下蘇曉柔,但她實在不想和原女主有任何瓜葛。
可不提醒,萬一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呢?
她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萬一東西丟了懷疑到自己頭上怎麼辦?
最終,她還是走過去,彎腰撿起了那個紙包,準備明天早上趁沒人的時候放回蘇曉柔桌上。
紙包入手有些沉,觸感硬硬的,顧晚意也沒多想,隨手把它放進了自己帶鎖的抽屜裏。
第二天一早,顧晚意特意提早到了辦公室,裏麵還沒人。
她趕緊從包裏拿出那個小紙包,準備放回蘇曉柔椅子上。
然而,就在她拿出紙包的瞬間,辦公室門被推開了。
蘇曉柔和一個教五年級的張老師一起走了進來。
顧晚意手裏拿著那個顯眼的牛皮紙包,動作僵在半空。
蘇曉柔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裏的東西,臉色微微一變,腳步頓住了。
張老師也看到了,好奇地問:“顧老師?這不是蘇老師的東西嗎?”
顧晚意頓時有些尷尬,連忙解釋:“昨天蘇老師的東西從口袋裏麵掉了出來,我怕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要是丟了就不好了,就鎖到我抽屜裏了,今早上來正想放你桌上。”
她說著,把紙包遞向蘇曉柔。
辦公室就顧晚意的抽屜帶鎖,張老師明白的點點頭:“還是顧老師細心。”
“沒有。”顧晚意擺擺手。
蘇曉柔看著牛皮紙包,卻沒有立刻接。
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雖然很快被掩飾過去,但顧晚意離得近,將蘇曉柔的表情變化都盡收眼底。
“蘇老師?”顧晚意提醒道:“你看看裏麵是不是自己的東西。”
“哦…謝謝顧老師。”蘇曉柔伸手接過紙包,指尖似乎有些輕顫,她粗略的看了一眼就飛快地塞進了自己的抽屜裏,語氣有些匆忙:
“是,是我的東西,是家裏寄來的一點土特產,沒什麼。”
顧晚意心裏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
一點土特產至於那麼緊張嗎?
而且那手感......不太像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