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瓜田裏的西瓜，一夜之間又熟了。

劉雲天站在田埂上，看著滿地滾圓的翠綠，心中卻升起一絲愁緒。

靠他一家人，就算幹到天亮也收不完。

必須找人手。

他想到了雪櫻理發店的老板，楊雪櫻。

她是村裏的“百事通”，人脈廣，路子野。

雪櫻理發店裏，正放著勁爆的流行音樂。

楊雪櫻穿著一身緊身牛仔褲，勾勒出火辣的曲線，正給一個村民剪頭。

她看到劉雲天進來，媚眼一挑。

“喲，稀客啊。怎麼，想換個發型，好去追我們村的大學生？”

劉雲天沒理會她的調侃，開門見山：“櫻姐，找你幫忙。我需要幾個手腳麻利的工人，今晚就要。”

楊雪櫻手上剪刀“哢嚓”一響，利落地收尾。

她吹掉碎發，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劉雲天。

“行啊，三牛那三兄弟，幹活是把好手。”她伸出三根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老規矩，中介費三百。”

劉雲天點點頭，正要掏錢。

“算了。”楊雪櫻卻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昨天把馬寶那孫子給揍了，姐看著解氣。這錢，免了。”

她湊近一步，壓低聲音：“不過雲天，你可得小心點。徐建成那夥人，不是善茬。”

劉雲天心中一暖。

“謝了，櫻姐。”

他走出理發店，剛拐過街角，腳步卻猛地一頓。

不遠處的汽修廠門口，停著一輛白色的比亞迪，車頭撞得稀爛。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車旁，和修車師傅說著什麼，臉上滿是焦急。

是陳若晴。

劉雲天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呼吸都停滯了半秒。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發動機內損，水箱也廢了，大梁都得校正......”修車師傅滿手油汙，搖著頭，“小姑娘，沒一萬二下不來。”

一萬二！

陳若晴的臉瞬間白了。

她一個剛畢業的實習生，哪裏拿得出這麼多錢。

她抬頭，恰好對上劉雲天複雜的目光。

怨恨、委屈、憤怒，一瞬間湧上心頭。

她扭過頭，不想看他。

劉雲天一言不發。

他直接從口袋裏掏出那遝剛到手的鈔票，數出一萬二，重重地拍在了汽修廠的櫃台上。

“修。用最好的配件，今天就修好。”

幹脆利落，不帶一絲猶豫。

整個汽修廠瞬間安靜下來。

修車師傅愣住了，陳若晴也愣住了。

她猛地回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劉雲天。

這個男人，不是應該想方設法賴賬嗎？他怎麼會......

“你......”陳若晴張了張嘴，原本準備好的刻薄話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劉雲天看也沒看她，隻是對師傅說：“修好了給我打電話。”

說完，他轉身就走。

天色漸晚，山風帶著涼意。

劉雲天開著貨車，在村口停下。

他看到陳若晴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身影單薄。

他將車停在她身邊。

“上車。”

陳若晴腳步一頓，咬著嘴唇，沒有動。

“天黑了，山路不安全。”劉雲天的聲音很平淡。

最終，她還是拉開了車門。

車裏一片沉默，隻有發動機在單調地轟鳴。

壓抑的氣氛，比昨晚的誤會更讓人難受。

“對不起。”劉雲天忽然開口，打破了寂靜。

“我昨天手機沒電了。”他看著前方，緩緩說道，“從縣城回來，又碰上馬寶帶人去我家鬧事......我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的。”

他的解釋很簡單，沒有多餘的修飾，卻透著一股無法辯駁的真實。

陳若晴悄悄側過頭，看著他被車燈映照的側臉。

那上麵滿是疲憊，卻異常堅定。

她心裏的那堵冰牆，悄然裂開了一道縫。

“那你為什麼......”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困惑，“......不找村裏人幫忙收瓜呢？給誰賺錢不是賺？”

一句話，問得劉雲天啞口無言。

他隻想著如何快速解決問題，卻從未想過，這片他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這些看著他長大的鄉親。

車窗外，夜色深沉如墨。

劉雲天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