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蘇眠說出這六個字時，整個包廂都傻了。

李然張著嘴，牛馬強瞪著眼，林珊珊那張冰山臉罕見地露出了肌肉抽動的跡象。

連熱血沸騰的鄭傑瑞都石化了。

蘇眠內心慌得一批。

完了，這名字太弱智了，他們肯定覺得我在耍他們。

太好了！這群打了雞血的家夥終於可以冷靜下來，然後回去睡覺了！

幾秒鐘後。

“臥槽！”李然一拍大腿，激動地吼了出來，“組長！你就是我的神！這個想法太牛逼了！”

牛馬強一掃頹氣，滿臉紅光：“沒錯！直擊痛點！精準麵向受眾！這不比什麼狗屁青春寶牛逼一萬倍？誰上班不想打爆老板狗頭啊！”

林珊珊也輕輕點了點頭，聲音雖然還是冷的，但眼裏卻閃著異樣的光：“有話題性，容易引爆社交網絡。”

鄭傑瑞更是像打了雞血，刷刷地在筆記本上記錄：“組長，這個App的具體功能呢？我們可以設置哪些關卡？”

蘇眠：“......”

救命。

這群人怎麼回事？

腦回路是不是都燒壞了？

她隻是隨便胡說八道一個名字，想讓他們知難而退，怎麼他們還當真開始搞產品研討會了？

看著一群人圍著她，用那種“請您指示”的崇拜眼神看著她，蘇眠感覺自己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鹹魚，馬上就要被烤熟了。

就在她準備用“這個想法還不成熟我們明天再說”來敷衍過去時----

“砰！”

包廂的門被人粗暴地推開。

一股廉價的香水味和囂張的氣焰一同湧了進來。

唐立挺著啤酒肚，一臉譏諷地站在門口。

他身邊，是穿著黑色包臀裙，將身材曲線勾勒到極致的秘書趙彤。

“喲，我當是誰呢，這麼熱鬧。”

唐立的視線在B組眾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蘇眠身上，眼神裏的輕蔑毫不掩飾，“原來是B組的各位‘精英’啊。”

趙彤掩著嘴，發出嬌滴滴的笑聲：“唐總，您看錯了，這哪是精英聚會，這叫垃圾收容所的團建。”

剛剛還熱火朝天的包廂，溫度驟降。

牛馬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然眼裏的火焰變成了怒火。

唐立完全沒把他們的反應放在眼裏，自顧自地走了進來，像巡視領地的鬣狗。

“明天就要和A組PK了，還有心情在這裏吃喝玩樂？”他誇張地笑了起來，“怎麼，這是提前吃散夥飯嗎？”

“也對，畢竟是最後一頓了，吃好點。”

他拍了拍鄭傑瑞的肩膀，“就憑你們幾個歪瓜裂棗，也就能搞出點垃圾。我勸你們還是早點打包好東西，別等明天當著全部門的麵丟人現眼。”

他每說一個字，B組眾人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蘇眠端著酒杯，內心卻在為唐立瘋狂打call。

對對對！就是這樣！加大力度！

快把他們最後一點鬥誌都罵沒了！

讓他們認清現實，乖乖躺平準備被開除！

唐立看向蘇眠，冷笑一聲：“尤其是你，蘇組長。別以為靠著齊總的關係空降，就能為所欲為。盛世集團不養廢物，你這種關係戶，遲早要滾蛋。”

此話一出，連一直沉默的林珊珊都握緊了拳頭。

“唐立！”牛馬強終於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

因為激動，頭頂那幾根稀疏的毛發都在顫抖，“你他媽別太過分！”

李然也跟著站了起來，眼睛通紅地瞪著他：“我們是輸是贏，還輪不到你在這裏說三道四！”

“怎麼？急了？”唐立更加得意了，“有本事，明天拿出個能看的方案來打我臉啊。”

他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可惜啊，你們沒這個本事。”

說完，他留下一個輕蔑的眼神，摟著趙彤的腰，轉身離去。

“一群垃圾。”

隨著門被關上，他最後的聲音飄了進來。

包廂裏，一片死寂。

蘇眠的心在狂喜。

穩了！這波穩了！唐立這通嘲諷，簡直是神助攻！

士氣-100！鬥誌-100！B組剛剛燃起的小火苗，現在肯定被一泡尿給澆滅了！

然而，下一秒。

李然突然轉身，一把抓起桌上的外套。

“兄弟們！這頓飯還吃個屁！”他雙眼噴火，聲音沙啞，“我們現在就回公司！加班！通宵！幹他！”

“明天，我要讓唐立那孫子，跪下來叫我們爸爸！”

“幹他！”牛馬強把酒杯重重一摔，紅著眼睛吼道。

“算我一個！”林珊珊冷冷地說。

“B組必勝！”鄭傑瑞激動地揮舞著拳頭。

蘇眠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

她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這一刻，碎得稀裏嘩啦。

不是......

這群人是屬彈簧的嗎？

壓力越大，反彈越高？

這是什麼新型的職場受虐狂體質嗎？

“組長，走啊！”李然一把拉住還在石化中的蘇眠，“回公司！我們去創造奇跡！”

就這樣，蘇眠像一隻被提著後頸的貓，身不由己地被一群打了雞血的瘋子，拖向了公司。

這是她回國後，第一次加班。

她那躺平當鹹魚的夢想，在A市的夜色裏，碎成了千萬片。

......

深夜的盛世集團企劃部，燈火通明。

B組的工位區，成了整個樓層最亮的地方。

蘇眠生無可戀地坐在她的組長位置上，手裏捧著一杯速溶咖啡，眼神空洞得像個人偶。

她的周圍，B組的成員們正圍著白板，進行著一場堪稱狂熱的頭腦風暴。

“這個虛擬老板的形象，必須可以自定義捏臉！”

李然拿著馬克筆，在白板上瘋狂輸出，“什麼地中海、啤酒肚、黑眼圈，全給安排上！必須能捏出唐立那張狗臉！”

“同意！”牛馬強補充道，“還得有方言語音包！罵人的時候更帶勁！”

一直高冷的林珊珊，此刻也完全投入了進來。

她冷靜地分析：“光打還不夠刺激，可以加入付費道具。比如拖鞋、鍵盤、榴蓮......不同的道具造成不同的暴擊效果和音效。這是核心付費點。”

“哇！珊珊姐你好懂！”

鄭傑瑞眼睛發亮，“我們還能搞個排行榜！‘本周最佳打工人’，看誰打老板的次數最多，傷害值最高！周冠軍可以獲得‘工資翻倍卡’虛擬道具！”

“再加個匿名社區！”

“可以分享打老板的截圖！”

“還能吐槽奇葩同事！”

點子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氣氛熱烈得不像是在加班，倒像是在開派對。

蘇眠看著這群人，感覺這世界終於癲了。

就在這時，角落裏，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

“那個......組長，各位......”

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殷興仁站了起來，手裏拿著一個文件夾，有些局促地看著大家。

“我利用下午的時間，把之前那個論壇的後續運營方案做了一個初步的版本，要不大家先......”

“老殷！”李然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那個先放放！我們現在有更炸裂的點子！你快過來一起想想，我們的‘打老板’App，社交部分怎麼做才能引爆！”

“哦......好。”

殷興仁的聲音被淹沒在熱烈的討論聲中。

他站在原地，看著白板前那群興奮的同事，又看了看自己手裏那份精心製作的、厚厚的方案。

他習慣了。

習慣了被無視，習慣了當個隱形人。

他默默地歎了口氣，走回自己的工位，將文件夾放在桌上。

然後，他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屏幕上，是一份已經完成了80%的、關於論壇深度運營的PPT，頁麵精致，邏輯清晰。

他盯著屏幕看了幾秒，然後伸出手，按下了刪除鍵。

他一邊聽著不遠處同事們的討論，一邊新建了一個文檔。

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一行新的標題出現在屏幕上----

《“打爆老板狗頭”----新生代職場情緒宣泄平台產品方案V1.0》。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牆上的時鐘，指針悄然滑過午夜十二點。

“好了！核心功能和營銷賣點就這麼定了！”

經過長達數小時的激辯，李然終於放下了馬克筆，興奮地宣布。

所有人都累癱在了椅子上，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感。

蘇眠打了個哈欠，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快出竅了。

她正準備宣布就地解散，回家睡覺。

“叮咚。”

一聲清脆的郵件提示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響起。

緊接著，B組每個人的電腦，都彈出了新郵件的提示。

發件人：殷興仁。

主題：【B組PK方案-初稿】-《打爆老板狗頭》。

“誰啊這麼快？”李然嘟囔著，隨手點開了郵件，“我這才剛把要點理完......臥槽？！”

一聲驚呼，讓所有人都好奇地點開了郵件。

下一秒，此起彼伏的倒吸涼氣聲，在B組工位區響起。

附件裏，是一個完整的PPT方案。

整整五十頁。

從市場背景分析、用戶畫像、產品架構圖、核心功能流程、UI界麵草圖，到商業變現模式、三階段營銷推廣計劃、預算規劃......

邏輯嚴密，數據詳實，圖文並茂，專業到令人發指。

這根本不是初稿，這簡直就是可以直接拿去路演的商業計劃書！

它涵蓋了他們剛才討論的所有亮點，甚至在他們沒想到的地方，都做了更深層次的補充和優化。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滑動鼠標，翻到了最後一頁。

方案製作人：殷興仁。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轉向了那個最不起眼的角落。

隻見殷興仁緩緩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鏡片反射著電腦屏幕的光。

他看著目瞪口呆的同事們，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

“我根據大家剛才的討論，把方案細化了一下。”

“你們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