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晚凝剛回到座位,內線電話就響了起來。
是總裁辦公室。
“謝晚,來一下蘇先生辦公室。”
電話那頭,是李澤公事公辦的聲音。
謝晚凝放下水杯,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朝著頂層最裏麵的那間辦公室走去。
楚蕭的辦公室很大,黑白灰的色調,一如他本人,冷硬,且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感。
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見她進來,隻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桌前堆著的一摞文件。
“這些是An科技近五年,在海外生物研發項目的所有資料。”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冷得像冰。
“今天下班前,整理出來,給我一份核心摘要。”
這又是一次試探,還是那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些資料全是英文,並且涉及大量專業術語,別說是一個專科生,就算是專業對口的研究生,也不可能在幾個小時內完成。
謝晚凝沒有說話,隻是走上前,平靜的抱起了那堆文件。
“好的,蘇先生。”
回到工位,她立刻投入了工作。
這些所謂的專業資料,對她而言,不過是她身為謝家大小姐時,信手拈來的東西。
她翻閱的速度極快,表情認真。
辦公室裏的其他人,看著她那副專注的模樣,都有些發愣。
這個女人,真的不隻是個花瓶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謝晚凝的眉頭,卻在翻到一份關於神經元再生誘導劑的臨床試驗報告時,微微蹙了起來。
她停下手中的筆,反複核對著報告裏的幾組關鍵數據。
不對。
這裏的數據模型,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如果按照這個數據繼續推進項目,後期必然會導致不可逆的失敗,甚至會引發嚴重的安全問題。
她拿著那份報告站了起來,轉身又朝總裁辦公室走去。
“砰砰。”
辦公室裏傳來一聲冷淡的回應:“進。”
謝晚凝推開門,楚蕭正埋頭看文件,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什麼事?”
“蘇先生,這份神經元再生誘導劑的臨床報告,數據有問題。”
她把報告放到他桌上,手指在其中一處點了點。
楚蕭的筆尖在紙上頓住了,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睛直直地落在她臉上,帶著審視的意味。
“哪裏有問題?”
“這裏的阿爾法值設錯了,忽略了特定環境下,蛋白質鏈式反應的衰變率。”
“如果我沒算錯,這個項目最終成功率不會超過百分之五,而且第三階段臨床試驗的時候,實驗體的細胞有極大概率會發生失控異變。”
謝晚凝的語氣很平靜,也很篤定,話說得條理分明,沒有半點含糊,這可不是靠死記硬背能說出來的。
那是一種在這個領域浸淫多年,才能有的專業和自信。
辦公室裏一下安靜得可怕。
楚蕭就這麼看著她,那雙眼睛深處墨色翻湧。
這份報告,是他故意放進去的。
那個數據漏洞,也是他親手設下的一個鉤子,一個隻有他和項目核心團隊才清楚的陷阱。
他以為,她頂多就是把文件整理得好看點,再寫一份花裏胡哨的摘要交上來。
可她不光把問題找了出來,甚至連後續的風險都算得清清楚楚,得出的結論......竟和他的判斷一模一樣。
一個在蘇家做了三年全職太太,履曆上寫著專科畢業的女人,她怎麼可能懂這些?
這根本說不通。
除非......她壓根就不是他資料裏查到的那個謝晚。
她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那雙偶爾透著狡黠的眼睛,還有現在這份完全不屬於她的專業能力......
零零碎碎的畫麵在他腦子裏快速閃過,最後,和他記憶深處那個穿著白裙子,站在梧桐樹下笑得一臉燦爛的身影,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一個荒唐到他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念頭,開始瘋了一樣地往外冒。
他死死盯著眼前的女人,喉結不受控製地滾了滾,聲音都繃緊了,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沙啞。
“你......到底是誰?”
謝晚凝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果然起了疑心。
借屍還魂這種事太過匪夷所思,他再聰明,也不可能猜到真相。
既然如此,不如就逗逗他。
謝晚凝非但沒退,反而上前一步,指尖輕輕點在了他麵前的文件上。
她微微傾身,一股淡淡的馨香,若有似無的飄進了楚蕭的鼻息。
“我當然是謝晚。”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的笑意,眼尾上挑,像隻勾人的小狐狸。
“不過,蘇先生對我這麼好奇,是查戶口呢,還是......”
她故意拖長了尾音,目光在他那張俊美卻緊繃的臉上流連。
“被我的才華和美貌,迷住了?”
楚蕭的瞳孔驟然一縮,這熟悉的語氣,太像那個人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楚蕭猛然向後靠在椅背上,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喉結滾了滾,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出去。”
謝晚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蘇先生這麼純情?這就惱羞成怒了?”
“滾!”
這一次,聲音裏帶了毫不掩飾的薄怒。
謝晚凝聳了聳肩,目的達到,見好就收,她轉身,踩著輕快的步子,走出了辦公室。
門被關上的瞬間,謝晚凝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收斂,她靠在冰涼的牆壁上,長長的舒了口氣。
好險。
這家夥的直覺,敏銳得可怕。
以後在他麵前,還是得收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