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掛了電話，我開始一個個處理退款。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我接起，電話那頭傳來林靜尖銳的聲音。

“周晚星！你什麼意思？把群解散了？你還真撂挑子不幹了？”

“我告訴你，我兒子要是因為你耽誤了高考，我跟你沒完！”

我沒說話，直接掛斷。

很快，她又換了個號碼打來。

“你別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你信不信我鬧到學校去，讓你徹底幹不下去！”

我聽著她氣急敗壞的威脅，心裏一片冰涼。

林靜根本不關心她的兒子。

她隻關心她在這場鬧劇中，是否贏了。

我沒有再理會林靜，默默地退完了最後一筆錢。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個叫許嘉言的學生發來的消息。

他是我三年前的學生，現在在清華讀計算機。

【周老師，我看到網上的事了，您別往心裏去。】

【那群人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根本不懂您的好。】

我心裏一暖。

【老師，您還記得我們那年的畢業成長禮包嗎？】

我當然記得。

那是我堅持了多年的傳統。

每個參加我衝刺班的學生，高考結束後，我都會把他們交的補課費，連同我精心準備的禮物，一起還給他們。

那是我給他們最後的祝福。

我敲下回複。

“嘉言，今年的禮物，可能要換一種方式送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徹底關閉了手機。

我不想再看到那些虛偽的道歉和焦急的催促。

但林靜顯然沒有善罷甘休的打算。

她重新拉了一個家長群，這次，她把我塑造成了一個因斂財被揭穿而惱羞成怒、不負責任的老師形象。

有看不下去的家長，偷偷把聊天記錄截圖發給了我。

【周老師就是被我們戳穿了，才故意罷課報複我們孩子！】

【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們是消費者，她收了錢就該提供服務！】

【沒錯，我們聯合起來去教育局告她，讓她身敗名裂！】

群裏一些被煽動的家長紛紛附和。

【對！不能讓她毀了我們孩子的前程！】

【她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更過分的是，我的個人信息，包括家庭住址、身份證號，都被掛在了網上。

半夜，家門被踹得砰砰作響，門外是男人下流的叫罵聲，揚言要讓我這個“婊子老師”嘗嘗厲害。

手機收到的匿名短信，內容不堪入目，甚至有P過的我的裸照。

第二天開門，門口堆著腐臭的垃圾，上麵插著一把刀，刀上掛著一隻死貓。

我拉上所有窗簾，拔掉電話線，在黑暗裏縮成一團。

胃裏像有刀在攪，但我感覺不到疼，隻剩下一種刺骨的冰冷。

十年堅守的理想，碎得連渣都不剩。

我沒有選擇報警。

報警有什麼用？不過是又一次的和稀泥，又一輪的“互相理解”。

那些人不會受到任何實質性的懲罰，而我，隻會被貼上“小題大做”“斤斤計較”的標簽。

我累了，真的累了。

這個世界，爛透了，我不想再掙紮了。

我在黑暗中縮成一團，手機被我扔在角落，屏幕卻不時亮起。

是許嘉言，他還在堅持不懈地給我發消息。

【老師，你還好嗎？】

【老師，你不是一個人。】

【老師，你還記得你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嗎？你就是那顆火種啊。】

星星之火……

我的心，被這四個字狠狠地刺了一下。

是啊，我曾告訴我的學生，不要熄滅心中的火。

可現在，我自己卻要被這盆臟水澆滅了。

憑什麼？

我慢慢地從地上坐起來，撿起手機。

屏幕的光，照亮了我滿是淚痕的臉。

我看著許嘉言發來的那些溫暖的話，看著那些老學生在朋友圈裏為我辯解的截圖。

胸腔裏那團被壓抑的火，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旺。

我不想再掙紮了。

但，我也不能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