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口中的“她”,不言而喻。
我心頭一跳,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想要行禮,卻被他抬手按住。
“回陛下,貴妃姐姐關心臣妾,特意送來了補藥。”我垂下眼簾,聲音細若蚊蠅。
“補藥?”蕭燼言冷笑一聲,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看他。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我整個人都看穿。
“這‘補藥’,聞著可不太對勁。”
我呼吸一窒,殿內明明已經開窗通風了許久,他竟還能察覺到那“牽機”殘留的古怪氣味。
這個男人的敏銳,遠超我的想象。
我強作鎮定,眼眶裏迅速蓄上淚水,擺出那副最惹人憐惜的柔弱模樣:“陛下......臣妾不知您在說什麼,那藥......臣妾已經喝下了。”
“喝下了?”他嘴角的弧度愈發冰冷,另一隻手卻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溫熱的指腹精準地壓在我的脈搏上,我隻覺得被他碰觸的地方像是有火在燒,幾乎要將我偽裝的冷靜燃燒殆盡。
他閉上眼,靜靜地探了片刻。
“脈象虛浮,氣血兩虧,確實是你這副破身子的脈象。”他鬆開手,語氣聽不出喜怒,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卻依舊死死地盯著我,帶著一絲探究,“但,毫無中毒之兆。”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他不僅察覺了氣味,甚至連我沒中毒都探出來了。
我正絞盡腦汁地想著說辭,他的目光卻瞥向了角落裏還未燃盡的火盆。
那裏,有我扔進去的香囊燒剩下的殘骸。
蕭燼言沉默地站起身,緩步走過去,用火鉗撥開灰燼,夾出那塊燒得焦黑、僅剩一角的布料。
布料上,用金線繡著一朵小小的蘭花。
那是我的閨名,“月”字的變體花樣子。
整個碎玉軒,安靜得可怕,隻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聲,一聲比一聲響。
我以為他會勃然大怒,會質問我為何要欺君。
可他轉過身時,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翻湧的卻不是怒火,而是一種......我看不懂的,近乎狂喜的激動和濃得化不開的心痛。
“你......”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跋涉了萬裏的旅人終於看到了綠洲,卻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沉重而遲疑。
“這手掉包湯藥,再毀屍滅跡的把戲......”他來到我麵前,抬手想要撫上我的臉頰,指尖卻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最終還是克製地收了回去。
他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是誰,教你的?”
淚水,毫無征兆地從我眼眶滑落。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他眼中那幾乎要將人溺斃的悲傷和希冀。
上一世,我為了幫他鏟除宮中一個心腹大患,曾用過一模一樣的手法,將一碗毒藥掉包,事後,他就是用這種又心疼又無奈的語氣,揉著我的頭說:“下次不許了,傷了自己怎麼辦?”
看到我的眼淚,蕭燼言徹底慌了神,他再也無法克製,笨拙地用指腹為我擦拭著淚水,聲音裏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哀求:“別哭......朕沒有要責怪你。”
“你一哭,朕的心......都要碎了。”
他猛地將我擁入懷中,那懷抱滾燙而用力,像是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裏,再也不分開。
熟悉的龍涎香混著他身上獨有的凜冽氣息,將我團團包圍。
我渾身僵硬,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還是......隻是在試探?
“沈玉薇......”他咬牙切齒地念出姐姐的名字,滔天的殺意畢現,“她該死!”
我猛地回過神,急忙抓著他的衣襟,脫口而出:“陛下,不要!”
我不想他再為我沾染血腥,不想他再做回那個孤家寡人的暴君!
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
這焦急維護的語氣,哪裏還像一個怯懦的小才人?
蕭燼言的身子猛地一僵,他緩緩低頭,看著我抓著他衣襟的手,看著我滿眼的焦灼,眼中的狂喜和悲慟瞬間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我牢牢困住。
他笑了,嘴角勾起一抹霸道又蒼涼的弧度。
“安安,你果然......什麼都記得。”
他沒有用疑問的語氣,而是無比篤定的陳述。
我的偽裝,我所有的計劃,在他這一聲輕喚中,瞬間土崩瓦解。
我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他怎麼會......
“你以為,換了張臉,換了個身份,朕就認不出你了嗎?”他滾燙的唇貼在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宣告。
“這雙眼睛,這不服輸的倔強,還有你身上這股......朕親手為你調製的,獨一無二的冷梅香。”
“我的皇後,玩夠了嗎?”
“這次,朕抓到你了,就再也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