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昭陽殿內,溫暖如春。
地龍燒得旺,空氣中彌漫著我最熟悉的梅蕊清香。
這是我的寢殿,上一世作為皇後,我在這裏度過了無數個日夜。
蕭燼言將我放在了那張雕著龍鳳呈祥的紫檀木軟榻上,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可我隻覺得渾身冰冷,那股從殿外飄來的,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我死死纏住。
“為什麼?”我從軟榻上滑落,踉蹌地後退兩步,與他拉開距離,聲音很輕,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寒意。
蕭燼言高大的身影微微一僵,他側過頭,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他們護主不力,死有餘辜。”
“護主不力?”我氣得笑出了聲,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他們不過是碎玉軒幾個灑掃的宮人,連我的麵都沒見過幾次!他們的罪,不過是恰好當值,撞上了你這位喜怒無常的君王!”
我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那些年輕的生命,那些鮮活的麵孔,就因為他一個念頭,便永遠消散在了這個深宮裏。
蕭燼言猛地轉過身,一步上前,死死攥住我的手腕,猩紅的眼眸裏是壓抑的瘋狂。
“那朕呢?”他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碾磨出來的血,“朕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懷裏,卻無能為力,朕又該當何罪!”
“朕的皇後,連一個宮人都護不住,朕這個皇帝,當得何其可笑!”
他的力道大得驚人,我的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可我卻感覺不到。
所有的感官,都被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絕望和痛苦所吞噬。
我愣住了。
他一步步逼近,將我困在牆角,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安安,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他俯下身,滾燙的氣息噴灑在我臉上,帶著濃重的悲戚,“你想護著朕,想讓朕做個明君,然後你就悄悄離開,是不是?”
“朕告訴你,不可能!”
他猛地一拳砸在我身側的牆壁上,牆灰簌簌落下。
“沒有你的江山,朕要來何用!”
“沒有你的天下,就算是盛世太平,於朕而言,也不過是一片荒蕪的煉獄!”
我被他眼中翻湧的偏執和瘋狂駭住,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蕭燼言了。
我愛了兩世的男人,真的瘋了。
見我滿臉驚恐,他眼中的瘋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脆弱和哀求。
他伸出另一隻手,顫抖地撫上我的臉頰,指尖冰涼。
“安安,別怕朕......”
“朕隻是......太怕了。”
“怕這又是一場夢,怕一睜眼,你又不見了。”
淚水,順著他的指縫滑落,我分不清那是我的,還是他的。
我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聲音帶著哭腔:“可他們是無辜的......蕭燼言,我不要你為了我,變成一個濫殺無辜的暴君......”
“暴君?”他自嘲地勾起唇角,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從你死的那天起,朕就已經是了。”
他緩緩鬆開我,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你以為,沈玉薇給你下毒,隻是因為嫉妒朕的恩寵嗎?”
我心頭一跳,不解地看著他。
蕭燼言的目光變得銳利而冰冷,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讓你渾身抽搐,如同牽線木偶般死去的‘牽機’。”
“安安,你可還記得,上一世,刺入你心口的那把匕首上,淬的也是這種毒。”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仿佛有驚雷炸開。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固。
上一世,北境刺客......我一直以為,那隻是一場針對他的刺殺,我隻是不幸的犧牲品。
蕭燼言看著我慘白的臉色,殘忍地補上了最後一刀。
“你那位好姐姐,早在你我大婚之前,便與北境三王子暗通款曲。”
“那場刺殺,根本不是衝著朕來的。”
“從一開始,他們的目標,就隻有你一個,朕的榮安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