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將事實剝開,攤在所有人麵前,不留一絲情麵。
陸承川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窘迫到了極點。
“你閉嘴!”
他低吼道,衝過去就想拉住蘇沫。
“夠了!”
一個蒼老但威嚴十足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眾人齊齊轉頭看去。
隻見陸老爺子穿著睡袍,由管家攙扶著,正站在二樓的樓梯扶手旁,臉色雖然蒼白,但眼神卻異常銳利。
“爺爺!”
陸承川像被抓了現行的孩子,頓時僵在原地。
秦嵐也慌了神。
“爸,您怎麼下來了?醫生讓您好好休息!”
陸老爺子沒有理會他們,他的目光如鷹隼一般,牢牢地鎖定在陸承川的臉上。
“承川,你過來。”
他的聲音不響,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陸承川頭皮發麻,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垂著頭站在樓梯下。
“爺爺,我......”
“我隻問你一句話。”
陸老爺子打斷他,聲音裏透著深深的疲憊和失望。
“蘇沫說的,是不是真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陸承川身上。
他嘴唇翕動了幾下,在爺爺嚴厲的注視下,那些辯解和謊言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最終,他隻能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是。”
這一個字,像是一記重錘,徹底敲碎了秦嵐最後的幻想。
她踉蹌了一下,跌坐回椅子上,臉色煞白。
陸老爺子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裏的失望更濃了。
他沒再看自己的孫子,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從頭到尾都異常平靜的蘇沫。
他看著這個自己一度非常欣賞和滿意的孫媳婦人選,心中百感交集。
良久,他沉沉地歎了口氣。
“丫頭,是我們陸家,對不住你。”
這句道歉,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向高高在上的陸老爺子,竟然會主動向一個晚輩道歉。
蘇沫的心也微微一顫。
她對這位老人,始終是敬重的。
她搖了搖頭,語氣真誠。
“老爺子,您言重了。這件事跟您和陸家無關,隻是我和陸承川之間緣分盡了而已。”
她把關係撇得幹幹淨淨。
她不想再跟這個家,這個人,有任何牽扯。
“既然事情已經說清楚了,我就不打擾您養病了。”
蘇沫對著陸老爺子微微鞠了一躬。
“您好好休息,保重身體,我先走了。”
說完,她沒有再看陸承川和秦嵐一眼,轉身就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挺得筆直,每一步都走得堅定而決絕。
“蘇沫!”
陸承川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想去追。
“站住!”
陸老爺子一聲厲喝,讓他像被釘子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蘇沫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她拉開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門外是午後明亮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
當她邁出大門的那一刻,身後那座壓抑、沉悶的豪門宅院,連同那段讓她疲憊不堪的感情,都被徹底關在了門內。
她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
從今往後,天高海闊。
她蘇沫,隻為自己而活。
蘇沫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沉重的關門聲,像一記悶錘敲在陸家每個人的心上。
客廳裏死一般寂靜,那盆被撞倒的蘭花還躺在地上,名貴的紫砂盆碎成了幾片,泥土和根莖散落一地,狼狽不堪。
陸老爺子拄著拐杖的手在發抖,胸口劇烈起伏。
“管家,扶我過去坐。”
他的聲音沙啞,透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管家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在主位沙發上坐下。
陸老爺子將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頓,發出“篤”的一聲悶響。
他抬起眼,渾濁但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陸承川。
“陸承川!”
“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
陸承川低著頭,一言不發。
“蘇沫那孩子多好。”
陸老爺子痛心疾首。
“知書達理,性子沉靜,長得也漂亮,哪一點配不上你?”
“當初要不是你自己點頭願意,我早就把她介紹給承安他們了,你以為陸家就你一個適齡的?”
“現在呢?”
老爺子的聲音陡然拔高。
“兩家都快商量婚期,這個節骨眼上,你跟那個叫宋知意的不清不楚。”
“大庭廣眾下摟摟抱抱,還去酒店過夜?你當所有人都是瞎子嗎?”
“你把蘇家當什麼了?把我們陸家的臉麵放哪裏?”
這些話像鞭子一樣抽在陸承川身上,也抽在秦嵐和陸正國的臉上。
秦嵐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她開始後悔剛才自己對蘇沫說的那些話,那些話不僅沒能鎮住蘇沫,反而成了點燃火藥桶的引線。
陸老爺子喘了口粗氣,繼續說道:
“你知不知道現在陸家和蘇家有多少項目綁在一起嗎?”
“我們兩家是深度的戰略合作夥伴,從地產到新能源,盤根錯節。”
“這門婚事要是黃了,兩家合作至少損失近百億!”
“百億!”
最後兩個字,老爺子幾乎是吼出來的。
秦嵐的心狠狠一顫,她知道兩家合作緊密,卻沒想到牽扯的利益如此巨大。
陸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瞪著陸承川,目光又掃過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陸正國。
到底是自己兒子,他沒把話說得更絕。
他擺擺手,滿臉都是無法掩飾的疲憊。
“扶我上樓休息。”
管家應聲,扶著搖搖欲墜的老爺子,一步步朝樓梯走去。
客廳裏隻剩下壓抑的沉默。
秦嵐也覺得心力交瘁。
她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第一次感到事情脫離了掌控。
這門親事,當初確實是她兒子高攀了。
蘇家門第不比陸家差,蘇沫本人更是出類拔萃。
偏偏蘇沫這三年的順從和乖巧,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對方是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所以剛才說話時才那樣沒輕沒重。
誰知道,那不是軟,隻是隱忍。
秦嵐深吸一口氣,走到陸承川身邊,語氣軟了下來,帶著幾分苦口婆心。
“承川,你快去,去跟沫沫道歉。”
“把人哄回來。”
“女孩子家耍點小性子,鬧脾氣是正常的,你多說幾句好話就沒事了。”
陸承川依舊沉默著,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一直沒開口的陸正國,此時終於說話了。
他走到兒子麵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你媽說得對。”
“這件事,你必須去處理好。”
陸正國看著他,鏡片後的眼睛裏是一種冷靜到冷酷的審視。
“你可能還不知道蘇沫現在在蘇家的分量。”
陸承川聞言,終於抬起了頭。
“她是蘇老夫人最疼的孫女,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
陸正國頓了頓,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
“但你不知道的是,有可靠傳聞說,蘇老夫人前段時間身體不適,已經立了遺囑,並且將她名下所有的私人財產和蘇氏集團的股份,都通過信托和協議轉到了蘇沫名下。”
秦嵐猛地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陸正國沒有理會妻子的失態,繼續對兒子說:
“這麼說吧,除了蘇董事長本人,蘇家小輩裏,現在就是蘇沫最有錢,手裏的資產和股份價值無可估量。”
“娶了她,不誇張地說,等於把蘇家三分之一的家產娶進了門。”
“你爺爺說的百億損失,那隻是商業合作破裂的直接後果。”
“而失去蘇沫這個人,我們陸家失去的,是一個無法用數字衡量的未來。”
陸正國的話音落下,客廳裏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陸承川徹底愣住了。
三分之一的家產......
蘇氏集團的股份......
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他從未想象過的概念。
他從沒想過,那個在他眼裏溫順、平淡,甚至有些乏味的未婚妻,竟然有如此驚人的價值。
他一直以為,她隻是蘇家一個比較受寵的孫女。
僅此而已!
所以他才敢在宋知意回國後,依舊放任自己。
他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隻要他願意回頭,蘇沫總會在原地等他。
可現在,父親的話,像一盆冰水,將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他失去的,好像不僅僅是一個懂事得體的未婚妻。
秦嵐也呆住了,她喃喃自語:“這......這怎麼可能......她才多大......”
陸正國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
“蘇老夫人行事,向來出人意外。”
“現在,你還覺得承川和那個宋知意的事,是小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