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甩開我的手站起來,焦躁地在屋裏走來走去。
「我哪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催眠?竊聽?或者他根本就是當年救援隊的人?」他胡亂猜測著,每個說法都站不住腳,「說不定是許川登山隊裏哪個活下來的混蛋告訴他的?」
「我隻知道死人不會複活!晚晚,我們在一起三年了!這三年我怎麼對你的?我陪你慢慢走出來,帶你去看心理醫生,我甚至不介意你心裏永遠記著那個'死人'!」
「現在呢?就因為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怪物,幾句話幾個小動作,你就要否定我們這活生生的三年?!」
周嶼的話像鞭子抽在我心上。
是啊,這三年,他就像堵溫暖的牆,幫我擋住外麵的風風雨雨。
他忍受我的噩夢,我的眼淚,我突然的情緒崩潰。
他給了我避風港,給了我重新開始的勇氣。
我甚至已經準備好和他共度餘生。
可現在......
「周嶼,不是這樣的......」我想解釋,聲音有氣無力。
「不是怎樣?」他突然停下,背對著我,肩膀垮下來,聲音充滿疲憊和失望,「江晚,看著我。」
我抬起淚眼。
他慢慢轉身,眼神像受傷的野獸,又痛又狠:「你看著我說。如果DNA證明他真是許川......」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問出那句話,「你選他,還是選我?」
屋裏一下子安靜得可怕。
窗外的車水馬龍都聽不見了,隻有空調嗡嗡響。
周嶼的問題像炸彈,扔進我亂成一團的心裏。
選誰?
一個是愛了多年的初戀,以為死了五年,現在帶著風雪和謎團突然複活。
他身上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記得最私密的往事,卻又少了些該有的痕跡。
一個是陪了我三年的未婚夫,給我新生活,卻在婚禮上被我傷得最深。
他的愛很真實,但現在滿是裂痕。
我的心被扯成兩半。
許川帶來的衝擊太大,那些隻有我們知道的細節太真實,讓我沒法完全否認他。
可消失的影子,光滑的皮膚,那句【別信DNA】,又像冰涼的藤蔓纏住我,讓我喘不過氣。
周嶼的付出和痛苦,同樣沉甸甸地壓著我。
這三年,不是假的。
我張著嘴,嗓子像被燙沙堵住,說不出話。
眼淚不停往下掉,眼前一片模糊。
我看著周嶼眼裏的光一點點暗下去,變成痛苦和自嘲。
他扯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
「嗬......」他低笑一聲,沒再逼問,隻是疲憊地抹了把臉,轉身,一步一步,重重地走向門口。
「周嶼!」我下意識喊住他。
他的手已經握住門把,背影頓了一下,卻沒回頭。
「我等你的答案。」他聲音沙啞,平靜得可怕,「在DNA結果出來前。」說完,他開門走了。門輕輕關上,發出‘哢嗒’一聲。
那聲音,像是什麼東西在我心裏斷了。
屋裏隻剩我一個人。
靜得可怕。
窗外的陽光不知什麼時候被雲遮住,天陰了下來。
我蜷在沙發裏,抱著膝蓋,冷得發抖。
許川流血的嘴唇,周嶼絕望的眼神,還有許川腳下那片空蕩蕩的地麵,在我腦子裏不停打轉。
不知過了多久,幾分鐘?幾小時?有人輕輕敲門。
我嚇得一抖。
門外服務員禮貌地說:「江小姐,有位許先生讓我送東西給您。」
許川?
我的心猛地跳起來。
猶豫了一會,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去開門。
門外隻有服務員,手裏捧著那個......深藍色保溫杯。
就是那個杯蓋缺了一小塊漆的杯子!
服務員已經把杯子洗幹淨了,但杯身上那些磕碰的痕跡還在,記錄著主人經曆過的風雨。
「許先生說。」服務員把杯子遞給我,「您胃不好,經常疼。裏麵是新熬的薑棗茶,讓您趁熱喝。」
我手發抖地接過杯子。
杯子是溫的,有點沉。
熟悉的觸感,帶著歲月留下的痕跡。
我擰開蓋子,一股熟悉的薑味混著棗香的熱氣撲麵而來,瞬間讓我眼前模糊。
是他。
隻有許川知道我胃疼,知道我愛喝濃濃的薑棗茶,甚至記得我要去棗核。
可是......他從哪弄的薑和棗?
他剛被警察帶走,一直被看著啊......
我捧著杯子,呆呆地關上門,靠著門慢慢滑坐在地上。
溫熱的杯子貼著手心,卻暖不了我發冷的心。
我低頭看著杯蓋上那個熟悉的小缺口。
就在這時,我瞥見杯子底部,光線從側麵照過來,深藍色的保溫杯在地上投出一個小小的、清楚的圓形影子。
我的影子旁邊,本該照出門板輪廓的地方......
空蕩蕩的。
隻有一片幹淨冰冷的地板。
我渾身的血一下子涼透了。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