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當了周家十八年的假千金。
直到我死的那一日,
我才知道,我隻是一本書裏麵的惡毒女配。
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和真千金作對,烘托她的善良。
所以,我死之後,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很快便將我遺忘。
沒有我的周家,氣氛變得輕鬆和睦,真千金被全家人捧在手心,日子過得溫馨圓滿。
再睜眼,我竟回到了真千金被認回家的第一天。
眼前,她正怯生生地指著我的房間,聲音柔軟:
“爸媽,這十八年來我沒能陪在你們身邊,心裏一直很遺憾......現在終於回來了,我能住這間離你們最近的房間嗎?”
一瞬間,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那個當了我十八年哥哥的周京時,下意識上前一步,眉頭微蹙想要阻攔:
“這個房間是......”
我趕在他話說完整之前,幹脆地接過話頭,對著真千金微微一笑:
“可以啊,這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房間。”
1.
話音落下,客廳裏霎時一靜。
周京時愣住了,連同爸媽也一同怔住。
顯然沒有料到,一向被嬌縱得寸步不讓的我,此刻竟會這麼好說話。
我清晰地看到周京時眼中閃過的震驚,那神情讓我恍惚了一瞬。
其實,上一世的周京時,直到我死之前,都是一直站在我這邊的。
也正是他那一次次的偏袒,才讓我對這溫暖的家如此不舍,讓我心底的恐懼瘋狂滋長。
我害怕那個血脈相連的真千金,會輕易奪走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溫情。
我像個溺水的人,越是害怕失去,就越是歇斯底裏地想抓住一切,最終萬劫不複。
“好,既然伊伊這麼懂事,願意讓出來,那希希就住這間吧。”
養母反應過來,語氣帶著如釋重負的欣慰,迅速下了決定。
養父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是啊,姐妹倆能這樣互相體諒,最好不過了。”
我點點頭,沒再多看那間住了十八年的房間一眼,轉身就對旁邊的傭人輕聲交代:
“幫我把東西收拾一下,搬到走廊盡頭那間客房就好。”
在於希被爸媽圍著看新房間時,
我默默轉身,走向走廊盡頭那間客房。
關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整個世界終於安靜下來。
這一刻,我才有了重活一世的真實感。
雖然不知道這份機緣從何而來,但我比誰都清楚——
能重活一次,是天大的幸運。
前世的我,看似被周家嬌養長大,物質上從不虧欠,但周家一直都知道我的假千金身份,對我也沒真的上過心。
所謂關懷,不過是沒找到真千金時的情感寄托罷了。
這個事實,像魔咒一樣困住了我。
我把所有時間精力都耗在和於希較勁上,像個跳梁小醜。
我拚命想抓住每個人的目光,害怕失去那點可憐的寵愛,卻唯獨忘了最重要的事——
自己要先愛自己。
而這個簡單的道理,我居然要用命才能想明白。
還記得最後那天的天台,風很大。
我站在邊緣嘶吼著“選我還是選她”,以為能用性命要挾到一點偏愛。
可腳下一滑,所有執念都成了笑話。
墜落的那一刻,我看見他們臉上的表情——
除了驚恐,竟有一絲如釋重負。
是啊,沒有我這個瘋子的周家,終於能團圓了。
想到這裏,我深深吸了口氣。
這輩子,我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於希得到的一切都是她應得的,
而我,要為自己活。
“咚咚——”
門口忽然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表情,打開門。
是周京時。
2.
他站在門口,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才開口:
“伊伊,要是不高興就跟我說,房間的事,我可以去和爸媽商量。”
見我沒應聲,他語氣更溫和了些,帶著兄長特有的安撫意味:
“別胡思亂想,希希回來也不會改變什麼,家裏隻是多個人熱鬧些。”
我望著他關切的神情,恍惚間想起前世。
最初他也是如此,總是第一個察覺我的情緒變化,安慰我。
可血緣終究奇妙,不知不覺間,他的注意力就到了於希身上。
我嫉妒,我害怕,
所以我用更尖銳的吵鬧、更過分的試探,試圖拽回他的注意力,證明自己依舊重要。
結果卻隻是將他推得更遠,他看我的眼神逐漸變得疲憊,變得厭煩。
“哥,我真沒事,”我彎起嘴角,笑得輕鬆,“房間給希希是應該的。”
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比誰都清楚,周家對我已足夠寬容。
我的親生父母早逝,於希在孤兒院度過十八年,而我卻占著她的位置享受了全部寵愛。
上輩子是我太貪心,看不清自己搶來的終究不屬於我。
周京時端詳著我的笑臉,欲言又止。
他大概不習慣我這般客氣疏離。
“......真的沒問題?”
他最後確認道。
“就是有點累,想歇會兒。”
我往門內退半步,語氣輕快卻帶著刻意的距離。
他眼底掠過一絲詫異,終究隻是點點頭:“好,那你好好休息。”
......
第二天早餐時,我主動提出:
“爸,媽,我想出去住。”
餐桌上瞬間安靜下來。
於希抬起頭,眼睛微微發紅,小聲問:“姐姐,是不是因為我回來了......”
“別多想,跟你沒關係。”
我連忙打斷她,語氣很是誠懇:
“是我自己的問題。你看我那些同學,考研的考研,實習的實習,都在為自己前途奔忙。隻有我整天渾渾噩噩的,總不能一直這樣混下去吧?”
周京時立刻接話:
“伊伊,你根本不用想這些。有我在,你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養你一輩子都沒問題。”
他的話很真誠。
前世哪怕我鬧得最難看的時候,他在物質上也從未虧待過我。
但正是這份毫無底線的縱容,才讓我一步步走向毀滅。
我必須保持距離,否則朝夕相處之下,難保嫉妒之心不會再次滋生。
養母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伊伊,你最近變化確實有點大,媽媽隻是擔心你......”
我敏銳地捕捉到她和養父眼神裏一閃而過的警惕。
轉變太快反而會讓他們起疑,以為我在醞釀更極端的舉動。
畢竟,在於希回來前,我沒少明裏暗裏阻撓她回家。
若是從前,這點疑慮足以讓我當場發作,哭鬧他們偏心。
但此刻,我隻是撇撇嘴,搬出早就想好的借口:
“哎呀,主要是林薇她們都住校了,我要是不去,萬一被她們那個小圈子排擠怎麼辦?到時候連逛街都找不到人陪,多沒意思。”
我刻意流露出幾分任性嬌氣,果然,爸媽對視一眼,神情明顯鬆懈下來。
這確實更像他們熟悉的那個我,一時興起,想一出是一出。
“既然是為了和同學相處,那也好。”
養父最終點頭。
隨後又囑咐道:“要是住不習慣,隨時回家。”
我乖巧應下,低頭默默吃完了早餐。
一放下筷子,我便立刻起身,
吩咐傭人盡快將我已打包好的行李搬上車。
到了出租房之後,
我終於能靜下心來,想一想我接下來要走的路。
前世,我將所有的精力都耗在觀察父母和哥哥的一舉一動上,最終把自己逼成一個歇斯底裏的瘋子。
這一世,我想要換一種活法。
徹底與周家剝離,掙脫那惡毒女配的宿命。
什麼能讓我徹底獨立呢?
找個男人嫁了?或者建立起自己的事業?
我選擇後者。
周家不值得我依賴,男人也不值得。
說幹就幹,我首先清點了名下所有的存款。
幾乎沒有。
在周家的十八年,表麵風光,真正能由我支配的錢卻少得可憐。
所以,
我果斷開始變賣那些名牌包、首飾和衣服,將它們換成最實在的錢。
它們是我過往的標簽,也是我立業的開始。
3.
變賣的過程並不體麵。
消息在這個圈子裏不脛而走,我瞬間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周家的電話緊接著就打了過來。
我剛接起,就聽見養父壓抑著怒意的聲音:
“你又在鬧什麼?周家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非要出去賣東西丟人現眼!”
養母接過電話,語氣雖溫和,卻帶著無奈:
“缺錢可以和媽媽說,何必這樣折騰?那些東西都是精心挑給你的,現在說賣就賣,像什麼樣子。”
我平靜地解釋:“我不是在胡鬧,我是在籌集創業資金。”
“創業?”
養父的聲音瞬間沉了下去,語氣中滿是不信任:
“你懂什麼創業?從小到大,你連自己的功課都理不清楚,現在倒異想天開要去當老板?”
我知道他們並不看好我。
但我的態度異常堅決。
從小到大,我從未這麼執拗地想要過什麼東西。
他們沉默片刻,還是順了我的意,但又怕我繼續變賣東西讓周家難堪。
留下了一筆轉不小的賬,才掛斷了電話。
我沒有收。
既然決心要掙脫惡毒女配的命運,就要盡量減少和周家的瓜葛。
而且,我也想要看看我靠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轉賬在24小時後自動退回,他們似乎也並未察覺。
是啊,按照前世的軌跡,
這個時間他們正為了於希入學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哪兒有閑心來管我?
我也樂得清靜,專心處理手頭的物品。
好在這些東西都是正品,
加上我主動壓價,沒幾天便全部出手。
清點下來,攏共湊了五十多萬。
這筆錢作為創業啟動資金並不算多,而且我隻有一次機會,所以行業選擇變得至關重要。
我開始在周圍的商業街考察。
最後,憑借前世的記憶,我將目標鎖定在學校對麵那家連年虧損、老板正急於轉讓的餐廳。
我記得,後來接手的新老板將其改造成了一家小而精的高檔餐廳,
主打優質服務,恰好契合這所貴族學校的消費需求,最終扭虧為盈。
看準這個機會,我果斷出手盤下了店麵。
老板急於脫手,我的報價也合理。
所以,轉讓過程很順利,
隨後,我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著手裝修。
那段時間異常忙碌,卻也無比充實。
父母曾幾次叫我回家吃飯,我都以創業初期太忙為由婉拒了。
一是真的抽不開身,
二來我也清楚,他們不過是出於體麵客套幾句。
於希回來後,我這個假千金的存在本就多餘,
真要去了,反而惹人礙眼。
於是我全心撲在餐廳的裝修上:
親自盯進度、跑建材市場、精打細算地控製預算......
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但一切都在穩步推進。
暑假結束後,我一邊應付學業,一邊為開業四處籌款。
周京時從父母那兒聽說我創業的事,幾次問起近況。
但我不願再與周家多有牽扯,都隻簡單敷衍過去。
自那日從周家離開起,三個月倏忽而過,我與周家人再未見麵。
直到——
於希轉來了我的學校。
4.
爸媽和周京時都來送於希報到,陣仗不小。
周圍的同學大多聽說過我們家的事,紛紛投來探究的目光。
我無意成為焦點,正想低頭快步離開,於希卻一眼看見了我。
她快步走過來,親熱地拉住我的手,
聲音輕柔卻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清:
“姐姐,你前段時間不聽勸阻執意變賣東西,爸爸知道後氣得血壓都升高了,醫生都來家裏看了兩次。”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再怎麼樣,也不能這樣傷爸媽的心啊。”
她輕輕歎了口氣,一副為我著想的樣子:
“你要是現在過得實在艱難,就去跟爸爸認個錯。我也會幫你說話的,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
這話乍聽是為我著想,實則字字誅心。
既在全校人麵前坐實了我的不孝,又凸顯了她的懂事大度。
若是前世,我定會被她這副看似無辜的姿態激怒。
但此刻,我隻是平靜地抽回手:
“我過得挺好,不勞你費心。”
她眼神一暗,語氣頓時委屈起來: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話音未落,父母已聞聲而來。
“你怎麼一見麵就惹希希不高興?”
養母蹙眉打量我:
“她聽說你在變賣東西,擔心得不得了。特意轉來這個學校想互相照應,你就這樣對她?”
養父麵色鐵青,眼中滿是失望:
“連待人接物都不會,還創什麼業?我看你賠光了也是活該。現在就跟希希道歉,否則家裏不會再給你任何支持。”
支持?
他們給了我什麼支持呢?
唯一給我的轉賬,到期自動退回都不知道,還說給了我支持?
我正要開口,周京時走了過來打圓場:
“爸媽都在氣頭上,說的話你不要太在意。”
這時,上課鈴聲適時響起。
我無意糾纏,隻淡淡說道:“我先去上課了。”
其實看到他們偏袒於希,我不是不難過,隻是看開了而已。
......
下課時,我看見周京時等在走廊盡頭。
他遞來一個文件夾,裏麵是一份詳盡的創業計劃書模板。
“創業不容易,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他語氣溫和:“失敗了也沒關係,哥哥能養你。”
我接過文件,低聲道謝。
他其實比父母更關心我。
但我心裏也清楚,
他和其他人一樣,並不真的相信我能成功。
這份“退路”,更像是為我的“必然失敗”提前準備的安慰獎。
但我也不想多解釋什麼,隻是說道:
“我先走了。”
他點點頭,最後囑咐了一句:“有時間......還是回家看看。”
我沒有回應,轉身離開。
5.
創業資金曾是我麵臨的最緊迫問題。
在不再寄希望於周家後,我將目標轉向了從前那群所謂的“狐朋狗友”。
他們多是這所貴族學校裏被寵壞的少爺小姐,零花錢充裕,花起來也隨心所欲。
我一一拜訪,認真介紹餐廳的定位與分紅計劃。
他們大多覺得新鮮,隨手投了些錢,有人甚至笑說:“賠了就賠了,就當零花錢打水漂啦。”
但我仍堅持與每個人簽下正式合同,明確權責。
他們或許隻當這是一場遊戲,我卻極為認真。
就這樣,我湊齊了開業所需的最後一筆資金。
開業之後,我沉下心,
嚴格把控菜品和服務,主打的高品質套餐和定製服務慢慢積累了口碑。
到現在三個月的時間,進店已經需要提前預約,周末更是座無虛席。
看著賬目上日益增長的數字,我知道,這條路我走對了。
資金順利回籠之後。
我仔細核對了賬目,嚴格按照合同上的出資比例,將第一筆分紅逐一打到了各位股東的賬戶。
隨後,我在股東群裏發了條消息:
“各位,第一期分紅已到賬,請大家查收。”
消息發出後,原本熱鬧閑聊的群聊瞬間安靜了下來。
正當我以為出了什麼疏漏時,屏幕突然被接連不斷的信息淹沒:
“天啊!我收到了!這真是我自己賺的錢嗎?”
“五百塊!這是我第一次不是從家裏拿到的錢......”
“我也是!雖然不多,但感覺好神奇啊!”
看著手機裏那些幾乎要溢出屏幕的驚喜與激動,我輕聲笑了笑。
看向窗外,陽光正好。
剛想放下手機,突然跳出一條消息。
是周京時:“晚上回家吃飯吧,今天是你和於希的生日。”
我看著這條信息,前世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正是在這場生日宴上,我執意要家人在我和於希之間做出選擇,
最終自取其辱,徹底看清了自己在這個家多餘的位置。
如今的邀請,不過是場溫柔的客套。
我平靜地打字回複:“哥,謝謝你們還記得。不過店裏今晚有預訂,實在走不開,你們好好聚。”
......
周京時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句疏離的“謝謝”,
心中莫名泛起一絲酸澀,感覺那個曾經總愛纏著自己的妹妹,似乎正與他們漸行漸遠。
“京時,快過來呀,就等你了!”
養母笑著招手,又隨口問:“她呢?說了來不來?”
周京時收起手機,走過去坐下:“她說店裏忙,來不了。”
養父皺了皺眉:“隨她去吧。”
“先吃飯吧,聽說這家餐廳挺不錯的。”
周京時點了點頭:
“是的,這家餐廳定位精準,菜品和服務都有獨到之處。開業不到半年就能有這樣的口碑和客流,很難得。”
“照這個趨勢,兩年內估值翻幾倍不成問題。老板是個有想法的人,有機會真想認識一下。”
聽他這麼說,於希輕聲接話:“姐姐......好像也在創業,不知道在做什麼。”
養母立刻輕哼一聲:“她能做成什麼?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養父也搖頭:“別指望她能踏實做事,不把本錢賠光就算好了。”
正說著,包廂門被輕輕推開。
“各位貴賓,現在為您上菜。”
一道清亮熟悉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