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南葉再次醒來,是在醫院裏。
護士正在調整她手背上的點滴,見她醒來,臉上露出一絲關切:“感覺怎麼樣?您傷得不輕,是現場的工作人員送您過來的。”
沈南葉眼神空洞地看著天花板。
半響,她才問到:“沒有人......來看過我嗎?”
護士同情地搖了搖頭。
沈南葉的目光落在床頭櫃上自己那隻摔得屏幕碎裂的手機上。
她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劃過,找到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她想問問他,哪怕隻是一句。
問問他,她為他擋下那致命一擊的時候,他可曾有那麼一瞬間,哪怕隻有一秒鐘的心疼。
指尖顫抖著,按下了撥號鍵。
聽筒裏傳來冰冷的機械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她不死心,又撥了一次,兩次,三次......每一次,都是同樣的回應。
她轉而打開通訊軟件,點開那個置頂的頭像,編輯了一條信息:“我受傷了,在醫院。”
發送鍵按下去,屏幕上跳出一個鮮紅的感歎號,下麵跟著一行小字。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那鮮紅的感歎號,擊碎了她所有的堅持。
她被拉黑了。
在他和他的白月光享受著劫後餘生的溫存時,她這個救命恩人,卻像一塊用完即棄的抹布,一用完,就被相當幹脆利落地扔進了垃圾桶。
沈南葉的手無力地垂下,手機從指間滑落,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突然覺得很可笑,笑自己竟然還會對他抱有期待。
病房的門沒有關嚴,走廊裏護士們的低語聲斷斷續續地傳了進來。
“聽說了嗎?今天發布會的意外,新晉影帝秦言朝為了保護女友,自己都受傷了,真是英雄救美啊!”
“可不是嘛,我看新聞了,照片拍得可感人了。他抱著那個顧荷,眼睛都紅了,真是神仙愛情!”
“就是啊,那個顧荷也真是好福氣......”
神仙愛情。
這四個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紮進沈南葉的耳膜。
她推開他,是為了救他,可到頭來,卻成了他向全世界展示深情的背景板。
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她不想再爭了,不想再搶了,也不想再愛了。
那場持續了三個月的豪賭,她輸了,輸掉了所有的尊嚴和感情,輸得一無所有。
就在沈南葉心如死灰之際,那隻屏幕碎裂的手機,又突兀地震動起來。
是父親發來的消息,內容簡單粗暴,是一張照片,和一行冰冷的文字。
【黎家大少爺,黎承安。你的聯姻對象。處理好你那些不入流的事,準備和他見麵。】
照片上的男人,俊美,矜貴,帶著一種漫不經心卻又掌控一切的氣場。
黎承安。
京城黎家,那是唯一能與沈家分庭抗禮的頂尖豪門。
而黎承安這個名字,更是上流圈子裏一個傳說般的存在,手段狠厲,行事乖張,卻偏生了一副顛倒眾生的好皮囊。
也許是傷勢未愈,也許是心緒太過混亂,沈南葉本想將號碼存下,指尖卻鬼使神差地,重重地點在了撥號鍵上。
屏幕瞬間切換到通話界麵。
當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想要掛斷已經來不及了。
電話,接通了。
一道低沉悅耳、帶著一絲慵懶笑意的男聲,透過聽筒,清晰地傳了過來。
“喂?”
那聲音讓沈南葉的指尖瞬間僵住。
她屏住呼吸,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電話那頭似乎很有耐心,過了幾秒,那道聲音再次響起,這次的笑意更濃了些,像羽毛輕輕搔刮著耳膜。
“打給我,又不說話。”黎承安輕笑一聲,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了然的戲謔,“怎麼,是我的哪位前女友,後悔了,想求我複合?”
他的語氣輕佻,卻不讓人覺得油膩,反而透著一種遊刃有餘的灑脫。
沈南葉的臉頰有些發燙:“抱歉,我......我打錯了。”
“打錯了?”電話那頭的男人低低地笑了起來,“這個號碼,可不是隨便能打錯的。說吧,沈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沈南葉猛地一怔。他知道她是誰。
那頭似乎猜到了她的驚訝,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你的號碼,伯父一早就發給我了,照片還滿意嗎,我未來的未婚妻?”他拖長了語調,那聲“未婚妻”被他說得繾綣又曖昧,像一句情人間的呢喃。
沈南葉的心跳又亂了一拍,她下意識地避開了這個過於親昵的稱呼,轉移話題:“你......你怎麼知道是我?”
電話那頭的黎承安又笑了,這次的笑聲裏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
“因為我一直在等你打來。或者說,我在賭,你會不會打來。看來,我賭贏了。”
黎承安頓了頓,聲音裏那份戲謔漸漸褪去,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認真。
“過幾天,沈伯父會辦一場晚宴。到時候,我們見一麵,好嗎?就當是......給我一個機會,讓你未來的丈夫,哄你開心。”
他的話,像一縷溫暖的陽光,透過厚厚的陰霾,照進了她冰冷的世界。
沈南葉緊握著手機,那顆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仿佛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托住了。
世界這麼大,男人這麼多。她為什麼要在一棵早已爛透了的樹上吊死?他算個什麼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那些翻湧的情緒被她強行壓了下去。再次開口時,聲音雖然還有些沙啞,卻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平靜與決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