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沈硯舟結婚七年,他沉默老實,不懂浪漫。
甚至在我說出離婚那天,他連挽留都沒有,隻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協議書,淨身出戶。
我嘲笑他沒膽爭,他隻是輕輕說了句:“你自由了。”
直到領完離婚證後,我意外看到沈硯舟胃癌晚期的病危通知書。
等我想要彌補,想照顧他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走的那天,留下了一封信。
“如果來生再遇見,你別走那麼快,等等我。”
可這一生,我已經再也見不到他了。
1
我們結婚七年了。
沒有出軌、沒有家暴,也沒有第三者。我隻是厭倦了。
厭倦他每天六點準時下班,做飯、洗碗、拖地,一板一眼地活成了老好人。
厭倦他在家庭群裏從不說話,吵架也從不反駁。
厭倦每次我摔門走人,他都默默開車來接我回家。
我提出離婚那天,是個很平常的星期三。
我正在收拾換季的衣服,他遞給我一杯溫水,語氣很輕:“婉寧,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同意。”
我愣住了。
我以為他至少會掙紮一下。畢竟在這段婚姻裏,他一直是被動接受的一方,凡事都順著我。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我瞥了一眼。
淨身出戶,財產歸我,房子歸我,車也歸我。
他甚至寫了一句:“離婚後不會追討共同財產。”
我嘲諷地笑了:“沈硯舟,你倒是瀟灑。”
他沒說話,低頭在文件上簽了字,然後把筆遞給我。
我簽得很快,甚至可以說有些迫不及待。
簽完,我沒有再多說什麼,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
“一個月後。我們去領離婚證。”
這一個月內,我很好地適應了單身生活,雖然有些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沈硯舟。
再見到他時,是在民政局門口。
不知道為什麼,他顯得更加憔悴了。
我有些遲疑。
“你......沒事吧?”
他依舊溫柔地笑了笑:“沒事。”
領完離婚證,我本想邀請他一起吃個飯。
可他卻急匆匆地要離開。
轉身時,手中的袋子掉在了地上,一份文件掉了出來。
我隨手撿起來,看清那行標題時,手忽然一顫
《病危通知書》
落款,是市中心醫院腫瘤科。
我怔住了。
“你生病了?”
他終於抬起眼看我,眼神溫和,像我們剛認識那會兒。
“嗯,胃癌晚期。”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去年。”
我下意識地看向那張離婚證。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我的聲音發抖,“不告訴我,不治療,就等著自己熬過去?!”
他沉默地拿走通知單。
“婉寧,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你給的已經夠多了。”
我本以為我解脫了,卻突然有種強烈的失重感,好像心口的某個地方,被刀劃開了一條口子。
我站在民政局門口,盯著他離開的背影,腦子裏一片空白。
2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家的。
腦海中不斷閃現那張病危通知單。
胃癌晚期。
我在衛生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有點陌生。
七年婚姻,他從來沒說過胃疼,也沒說過去醫院。
我們最親密的那段時間是他給我洗頭發,怕水濺到我眼睛,溫柔又笨拙。
可我從沒問過他,你還好嗎。
去年年底,我們因為我媽住院的事吵了一架。
他當時胃口很差,我做了一桌子菜他隻吃了兩口。
我氣他的不知好歹。
“沈硯舟,我媽住院你一句問候都沒有,你現在還挑食?”
他沒回嘴,隻是默默去廚房倒了杯熱水,推到我麵前。
現在想來,他那天臉色發青,手還微微在抖。
我以為他是怕我,其實他是在忍著疼。
我打開手機,點進他的聊天框。
七年了,我們聊得不多,但他的語氣始終小心翼翼,幾乎從不發脾氣。
【你開會了嗎?晚上別吃太油,我蒸了你愛吃的蛋羹。】
【你爸昨天說你瘦了,我明天燉點湯帶去。】
【下雨了,開車慢點。】
他從不說我難受,我累了,我不想做飯。
可我從來沒想過是不是他也想被人照顧。
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他沒接。
我又撥了一次,還是沒接。
我衝出家門,攔下一輛車,幾乎是吼出來的:“去市中心醫院!”
抵達醫院,我跑進腫瘤科,挨個問護士站,卻被告知他昨天出院了。
我怔在那裏。
出院了?
去哪兒了?
他就這麼消失了嗎?
像是從我人生裏按下了撤退鍵。
之前他曾跟我說,他想搬到郊區住一段時間,說那邊空氣好,人也少。
我以為他是想清靜,沒放在心上。
原來他是想找個不打擾我的地方,一個人度過人生最後的日子。
我坐在醫院長椅上,攥著那張紙,眼前一陣發黑。
以前他說我刀子嘴豆腐心,我還笑他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
他好像不打算給我改正的機會了。
3
之後的幾天,我幾乎不吃不喝不睡不工作,隻是瘋狂地找他。
我給他單位打電話,同事說他早就辭職了。
我找遍我們認識的親友,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我還去了一次派出所報案,登記時警員問我:“你們離婚了嗎?”
我點頭。
“那你說他失蹤,屬於你的個人猜想,最好找到實際證據再來報案。”
我走出派出所時有些恍惚
我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親屬,現在甚至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
我不死心。
他是醫生,結婚後幾乎沒離開過這個城市。
我開始沿著我們曾去過的地方找線索,他愛去的那家書店,老城區的中醫診,他時不時去的江邊。
終於,我找到了點眉目。
他之前的病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爺爺,說去東郊的康複療養院看望朋友時,在那裏見過他,穿著病號服,整個人十分消瘦。
我記下了地址,直接打車去了那裏。
路上飄著小雨,我手裏攥著他的病危通知書和一盒退燒貼,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我隻知道這趟非去不可。
療養院在一片半山腰上。
前台護士簡單核實了一下我的身份,就放我進去。
“他不太愛說話,也沒留家屬電話。我們以為他就是想一個人待段時間。”
我點點頭,聲音哽咽,
“他就是個那樣的人。”
順著走廊走,我在一間靠窗的病房門前停住。1025號病房
他就坐在床邊,身上穿著一件發白的病號服,正在翻閱著一個日記本。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把他整個人照得更加憔悴。
我站在門外怔怔看著他,卻不敢進去。
他瘦了太多太多,下頜角突出,手指關節慘白。
我定了定心神,還是推門進去。
他看清是我,愣了一下,微微皺眉。
“你怎麼來了?”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眼淚卻先一步掉下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了又能怎麼樣?”他淡淡道,“你會留下來照顧我嗎?”
我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
他沒有繼續看我,隻是起身,從筆記本裏拿出一張疊好的單據塞到我手裏。
“我前幾天已經辦了手續,火化之後骨灰寄存一年,時間到了你也不用管。”
“沈硯舟!”
我終於哭出聲,拽著他那隻冰涼的手:“你不能就這麼自己走掉,你根本就沒問我願不願意留下!”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聲說了一句。
“你從來都不願意留下,婉寧。”
“哪怕我病得再嚴重,在你心裏,我也不值得你停下腳步,不是嗎?”
話落,我的心像是被人用力地擰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