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拐賣前,我是江家的掌上明珠,有疼愛我的父母,還有對我一心一意的未婚夫。
可一場意外,我成了山裏50歲老男人的奴隸,每天挨他的打,還有幹不完的農活。
三年後,警察找到我的那天,我正在地裏插秧。
媽媽不顧汙泥,哭著上前一把抱住了我。
“乖寶,媽媽帶你回家。”
過了很久我才認出她,麻木的眼神有了一絲光亮。
爸爸也摸了摸我的頭,滿眼心疼。
可送我上車後,媽媽隨手丟掉了被我弄臟的外衣,爸爸下意識用手帕擦了擦手。
我變回了那個受盡寵愛的江書願,但我知道,一切再也回不到從前......
1
我坐在車上,想到爸媽有潔癖,可能隻是他們無意識的習慣。
畢竟曾經的我也有,但現在......
我看著警察叔叔把壞人給抓了,才恍惚過來,三年的地獄生活,終於結束了。
媽媽坐回到我旁邊時,她看了眼被我弄臟的坐墊。
我下意識就要拿袖子去擦。
媽媽愣了幾秒,很快眼裏帶著淚,拉住我發抖的手。
“願願,沒事的,你安全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車子一點點遠離偏遠的山區,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真的安全了,再也不用擔心挨打,不用挨餓,不用幹怎麼也幹不完的農活。
車在一個酒店停下,媽媽輕柔的哄我下車,帶我進去,想給我洗一個熱水澡。
我呆愣的站在明亮潔淨的酒店,感覺與這一切格格不入。
媽媽帶我進了房間,親手給我放了熱水。
等她出去了,我才敢脫下衣服,露出一身恐怖的傷痕。
溫熱的水淋上去,我才終於哭出聲來。
三年,我連洗個熱水澡都是奢侈。
換上柔軟的衣服,我被帶去了醫院。
不真實感讓我恍惚,直到醫生想查看我身上的傷口時,我才劇烈反抗起來。
我身上有很多難看的傷口。
腳腕處暗沉的傷疤,是被螞蟥蚊蟲咬了之後留下的。
背上交錯的淤青,是被買下我的男人拳打腳踢弄出來的。
手臂上起伏不平的凸起,是被煙頭和熱水燙出來的。
小腿上長長的傷痕,是逃跑時被樹杈割破的,還有小手拇指不正常的彎曲,是被抓回去後生生被掰斷的......
三年日複一日的挨打,我好像覺得這傷沒那麼恐怖,但媽媽哭得幾近暈厥,爸爸紅著眼眶隱忍的模樣,我的傷口好像都活了過來,疼得我呼吸發緊。
更全麵的身體報告在幾個小時後出來,醫生目光中帶著不忍和遺憾。
“江小姐曾多次流產,又沒能得到修養,可能終生都不能有孕了。”
病房外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我平靜的抬眼看去,看到了我的未婚夫紅著眼眶絕望的模樣。
2
我曾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叫沈翊文。
他在我二十二歲生日那天和我求婚,說要一輩子和我在一起。
但沒幾天,我被人販子設計,賣進了大山。
再次相見,是在這樣狼狽又慌亂的情況下。
我看著他沉默的把掉在腳邊的花撿起來,手都在微微發抖。
他應該是來退婚的吧。
畢竟,誰會想娶一個被糟蹋過,還流產導致再也不能懷孕的女人呢?
可我也不想懷那個惡心的老男人的孩子的。
剛被賣去那年,他打我打得還沒有那麼狠,隻把我鎖在地窖裏。
直到我肚子高高隆起,我才知道自己懷了孕。
男人把我放了出來,找了村裏人來看。
得知肚子裏是女孩後,他一腳踹在了我的肚子上。
“沒用的廢物,懷的竟然不是兒子!”
此後,我陸陸續續又懷過幾次,每次都說不是男孩。
我便被活生生打到流產。
生不出繼承他們家三畝地的兒子,男人打我打得越發狠了。
那種被打得眼冒金星的感覺讓我不自覺發起抖來。
突然,我被一個輕柔的懷抱抱住了。
滾燙的眼淚落在我脖頸,沈翊文悲痛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願願,你受苦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半步......”
心被狠狠攥了一把,我下意識呼吸,聞到了他身上洗衣液的香味。
真好,我的未婚夫竟然沒有拋棄我。
從醫院回去,我驚喜的發現我的房間一點沒變,桌子上也還是我愛吃的菜。
我咽咽口水,卻不敢動筷。
媽媽把我最愛吃的排骨放進我碗裏。
“願願,快吃,你都瘦了。多吃點。”
說完轉過頭悄悄抹眼淚。
我盯著碗裏的排骨愣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是了,我不是在那個噩夢般的地方,吃飯隻能吃男人剩下的殘羹冷菜。
排骨入口,香得我渾身都要飄起來了。
好幾年沒吃肉,原來肉真的好香好好吃啊。
我吃得忘乎所以,伸出筷子又夾了一塊,吃得狼吞虎咽。
看見我滿嘴油,媽媽心疼的抽了紙巾遞給我。
“吃慢點願願,沒人跟你搶。”
我笑著又吃了一塊排骨,滿足的閉起眼。
可緊接著媽媽卻說:“願願,下次不可以這麼吃飯了,看著像鄉野村婦一樣粗魯。”
喉嚨的排骨咽不下去,卡得我噎了一下。
我抽出紙巾擦嘴,盡量照著以前的姿態,當優雅的江家小姐。
心裏悶得發疼,我熟練的把眼淚憋回去,乖巧的說道:“我知道了媽媽。”
3
晚上,我在柔軟又舒服的大床舒舒服服睡了一覺,一點噩夢都沒有做。
第二天一早,爸媽告訴我,他們給我舉辦了一個宴會,還會在宴會上宣布我和沈翊文的婚事。
看著手邊那個華麗的裙子,我上前狠狠撕碎了它。
爸媽被嚇到了,愣了幾秒後趕緊上前安撫我。
“願願,是不喜歡嗎?還是不想去?要是不想去我們就不去,都可以的。”
我也愣住了。
我不想這樣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那個美麗的裙子,就又慌又氣。
滿身傷疤,怎麼配穿裙子呢?
可我原本,穿裙子是很看的。
我看著媽媽又流下的淚,最後她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看我。
不知道是心疼更多,還是無奈。
我讓父母操心了那麼久,都回來了,為什麼還要一次次讓媽媽露出傷心又失望的表情呢?
我最終還是答應去了聚會。
沈翊文來接我,依舊帶著一束鮮豔的花。
他把玫瑰插在我耳邊發間,我無措的樣子倒映在他溫柔的眼眸。
“很漂亮。”
我用力握緊自己的手,掌心都被掐疼了。
我知道,他在說謊。
我皮膚粗糙,臉上還有被太陽曬出來的雀斑,看著像四五十歲的黃臉婆,哪怕穿上這昂貴的禮服,戴上嬌豔的花朵,依舊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下車時,沈翊文轉身,朝我伸出寬厚溫暖的手。
我聽到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心裏一緊,很想縮回車裏躲著。
沈翊文握著我的手緊了緊。
“別怕。”
因為他這一句話,我頂著眾人同情的目光咬牙一步步進了宴會廳。
這時我都有點慶幸自己曬得黑,不然我羞愧的臉紅一定都被人清楚的看見了。
眾人的目光時不時掃過我,卻沒人敢上前和我講話。
“真可憐,好好一個少女,都被摧殘成什麼樣了。”
“對啊,該死的人販子!”
......
我知道他們沒有惡意,但我還是把頭再埋低一點,不敢看那些複雜的目光。
很快爸爸上前,當眾宣布了我和沈翊文的婚事。
“同時,沈家和江家將成立一個防拐賣互助協會,專門為被拐賣的人提供幫助!”
沈翊文牽起我,上台在宣傳板上簽名。
我抖著手接過筆,臉色蒼白,遲遲下不去手。
我小時候,爸爸特意送我去學過一段時間的書法。
從小到大,我的字總是被誇漂亮的一個。
可那雙做了三年農活的手,卻可能再寫不出好看的字了。
沈翊文擔憂的看了我一眼,隨後從身後抱住我,一筆一劃的簽下我的名字。
之後是交換訂婚戒指。
沈翊文珍重的跪在我麵前。
“願願,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你就是我的願願,我會一輩子都愛你的。這枚戒指,和三年前我向你求婚的一模一樣,我特意去重新訂的,你願意讓我,再次為你戴上嗎?”
我紅著眼眶,伸出了手,身體都在微不可查的顫抖。
三年前那枚戒指,早在我被迷暈之後就被人販子搶走了。
三年後,原來我還能擁有幸福。
沈翊文微笑著給我戴上,下一秒,戒指卡在了中指指骨上。
我忘了,沈翊文也忘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被逼著幹數不完的重活,指節早已腫大。
當年的戒指,早就帶不進去了。
沈翊文凝滯了一秒,隨後慌亂的抬頭看我,眼裏是化不開的愧疚。
我握住他的手,把他牽了起來。
“願願,對不起,我......”
我微笑著搖搖頭。
“沒關係,隻是一件很小的事,不用太在意。”
畢竟,誰都想讓三年前的我回來,連我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沈翊文心疼的抱住我。
“等明天我就去重新定做適合你的戒指,願願,真的對不起。”
下了台,一個我沒見過的女人朝我們走來。
“沈總,剛才李總打電話,說是希望有時間能見個麵。”
沈翊文放開我,開始和她心無旁騖的聊起工作。
我安靜的站在旁邊,有些不自在。
他們聊得話題,我一句都插不進去,甚至,我都沒聽懂。
漫長的時間過去,沈翊文終於結束了談話,轉頭看我站著發呆,他牽起我的手,介紹說女人是他的秘書。
長相甜美的女人露出得體大方的笑。
“恭喜沈總和江小姐訂婚,祝你們往後幸福美滿。”
之後這秘書從我身邊走過,我身形卻猛地一僵,鼻尖彌漫著當初我被拐時聞到的香味,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