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仿佛凝固了。
陸文東那石破天驚的自白,像一塊巨石砸進死水。
賓客們的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湧起,沈國華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他那雙慣於掌控一切的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陸文東,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他女兒身邊的好朋友。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猛地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身體佝僂下去,全靠管家死死扶著才沒癱倒。
“爸!爸你怎麼樣!”沈念驚慌失措地想要上前,卻被沈國華用顫抖的手推開。
“文東!你瘋了!你胡說什麼!”沈念轉而對著陸文東尖叫,臉色慘白如紙。
“我胡說?”陸文東此刻已經被嫉妒和急於證明自己的衝動衝昏了頭腦。
他看著沈國華如此激烈的反應,看著反而升起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癲狂。
“我哪裏胡說了?念念,事到如今還瞞著什麼?難道你真想讓我們兒子認這個廢物當爹?”
他猛地指向我,臉上是極盡的鄙夷和嘲諷。
“沈伯伯,您看看他!他江凡就是個你們沈家雇來的高級打工仔,一頭拉磨的驢!要不是他還有點用,早就該滾蛋了!他憑什麼占著沈家女婿的位置?憑什麼碰念念?他連個男人都算不上!”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要將這些年積壓的不甘和屈辱全部傾瀉出來。
“沒錯,我和念念早就在一起了,當年隻有叔叔你竭力反對,拆散了我們。”
“可我們才是真心相愛!他江凡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工具!現在念念有了我的孩子,我們一家三口團聚,他還有什麼臉賴在這裏?”
大廳裏嘩然一片,這瓜太大了,大到足以讓沈家在未來幾年都淪為笑柄。
沈念渾身發抖,看著狀若癲狂的陸文東,又看看咳得幾乎喘不過氣的父親,最後看向我,眼神裏充滿了怨恨,仿佛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而我,就在這片混亂和羞辱達到頂點的時刻,緩緩抬起了手。
沒有憤怒,沒有歇斯底裏,我隻是輕輕拍了拍掌。
清脆的掌聲在喧鬧的大廳裏顯得格外突兀,瞬間吸引了不少目光。
“精彩,真精彩。”
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平靜地掃過陸文東和沈念,“陸先生這番真情告白,真是感人肺腑。”
我無視他們恨不得殺了我的眼神,緩步走向沈念,目光落在她懷中那個依舊目光呆滯,每隔幾分鐘就輕微抽搐一下的孩子身上。
“不過,在你們忙著上演一家三口苦盡甘來的戲碼之前,”
我強壓下嘲諷的笑意,開口問道。
“能不能先給大家解釋一下,你們這個愛情的結晶,為什麼有些......與眾不同?”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聚焦到了那個孩子身上。
此刻,孩子正好又一次發病,小小的身體僵硬,眼神空洞,喉嚨裏發出無意義的呼嚕聲,嘴角溢出些許白沫。
之前或許還有人沒注意,或許注意到了礙於情麵不敢說,此刻在我的刻意引導下,這孩子異常的狀況,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麵前。
驚呼聲和竊竊私語再次響起。
“這孩子......好像是不太對勁?”
“看著怎麼......傻乎乎的?”
“剛才就看他一直抽抽......”
沈念下意識地把孩子抱緊,尖聲道:“江凡!你想幹什麼!諾諾隻是身體弱一點!”
“弱一點?”我輕笑一聲,那笑聲裏的冷意讓沈念打了個寒顫。
“沈念,事到如今,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你和陸文東,背著我不是偷偷懷過好幾次嗎?結果呢?不是莫名其妙流產,就是胎停育,對不對?”
“隻不過這次強行保下來了,就想著把我踢出局了?”
沈念的臉上血色盡失,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情。
陸文東也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我連這個都知道。
“你......你怎麼......”沈念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怎麼知道?”我打斷她,目光銳利如刀。
“我不光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你們之所以屢次失敗,是因為你們兩個人的基因,從根本上就不和!強行結合,孕育出的後代,極大概率會出現嚴重的遺傳缺陷,甚至無法存活的畸形!”
我環視四周震驚的賓客,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這一次,你們靠著現代醫學技術強行保胎,好不容易生了下來,可結果呢?”
“就是這樣一個,連哭和笑都不會,需要一輩子與藥物和病痛為伴的......智力和體力雙重殘障的兒童。”
我看著徹底失態的沈念,看著她懷中那個注定一生悲慘的孩子,向前一步,湊近她,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譏諷問道:
“沈念,除了你昧著良心造孽以外,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問題的根源並不完全在你和他之間呢?”
沈念猛地抬頭,布滿淚水的眼睛裏,充滿了不解與更深的恐慌。
我緩緩直起身,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臉色蒼白,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的沈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