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宮瑾的腦袋朝著我湊過來,“成年的我如何會厭惡你?我明明,很喜歡你啊。你瞧,連劍,都含著你我的名字。”
“瞎說什麼胡話呢?”
璋華怎麼可能與我有關係,風馬牛不相及。
“這怎麼是胡話?”南宮瑾凝氣於手,像證明一般,當場就在空中描繪出“璋”字的比劃來,“王是我的瑾,章是你的音。璋華合起來,不就是南宮瑾想與容音共度韶華的意思嗎?”
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若不是我對這柄劍的主人太過熟悉,都差點被他的話繞進去。
我盯著空中懸掛的那個被分解開的“璋”字,呆愣著,好幾息才回過神來,輕嗤出聲。
南宮瑾定是看出之前我倆的那番談話苗頭不對,為了逗我開心,才特意編了好聽的話來哄我,以為我會吃這一套。
冠絕天下的少年,從來都是聰明的,三兩句話就能編纂出一場莫須有的癡情。
多年前還是小姑娘的我,的確吃這一套。但現在,我已經是二十多的老姑娘了。
所以我不僅沒被說動,反而覺得這說辭很滑稽。
二十一歲的南宮瑾如果知道自己從不離身的神級鑄劍,被年少失憶的自己曲解成這樣,還牽強地跟我這種人扯上了關係,怕是得氣得暈過去吧。
南宮瑾看出我不信,唇微微張開,正要再說些什麼,演武場的教頭就來了。他便輕輕打了個響指,空中雋秀的字體頃刻消散。
教頭禦劍而下,落地時劍身利隱入袖中,動作幹淨利落。
我認出來人是南宮瑾除妖小分隊裏那位年小小的師姐,也是與公孫鳳歌情同姐妹的手帕交,師綰。
俗話說養豬看圈,公孫貴女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根骨修為都不錯的貴人。
師綰此番來,既能幫南宮瑾恢複功法,又能幫南宮瑾早日想起他的心上人。
兩全其美。
金管家這人選得,著實是好。
師綰朝著南宮瑾作揖,“家主。”喊完就轉開了眼,仿佛我隻是團空氣,壓根沒往我這邊瞥。
各行有各行的鄙視鏈。而在修道士眼中,毫無根骨靈氣的我,平凡如螻蟻,她們瞧不見看不著也不會搭理。
我對這種選擇性無視早已習慣,也並不在意。
卻不料南宮瑾會在此刻突然將我往身前扯了扯,向她介紹我,“你還不認識吧。這是容音,我的未婚妻。”
他這話音一落,我和師綰就同時變了臉色。
師綰不可置信將話重複了一遍,“你說,誰是你的未婚妻?”
南宮瑾看向我。
我知道這時候我應該解釋的,可我本來話就不多,之前跟貴女搭話的經曆不愉快後,我便默認說少才能錯少的原則,在陌生人麵前盡量不開口。
所以我朝著南宮瑾擺手搖頭,示意他來解釋。
但失憶後的南宮瑾顯然笨了很多,根本沒領會到我的意圖。
“容音啊,我的未婚妻。”
南宮瑾再次喚出我的名字。
那尾音拖得老長,像是黏著蜜,但換至下一句時,音調又陡轉,“你現在認識了。下次再見到,記得也跟她問個好。”
他說得很嚴肅,仿佛怠慢我,是件很大的事兒一樣。
委實有點小題大做。
我尷尬地踢踹著腳邊的小石頭,打算還是自己向師綰解釋得了,“師師師......”
可在陌生的修道士麵前,我緊張到口吃,師了半天連人的名字都沒叫完呢,師綰就已經哼了一聲,擦過我的肩膀,進了武場門。
南宮瑾沒理會她,反而是微微彎腰湊近我,視線與我平齊,“音姐姐,你怎麼突然間這麼緊張?你見過她?害怕她?”
南宮瑾正了眸色,眼神認真著,仿佛我說一句害怕,他就會衝上去滅了師綰一樣。
我忙搖了搖頭表示沒見過,但想到什麼,又點頭,“隻隔老遠,在除夕夜的天上見過。”
除夕有神女舞天表演,師綰和公孫鳳歌都曾領過舞。
南宮瑾還不是天才之前,我過年最愛做的事兒,就是跟他一起到集市上看神女表演。
所以我一說,南宮瑾馬上就想起來那個場景。他鬆了口氣,“那就好。走吧音姐姐,隨我一起進去。”
但我最終沒能進去。
師綰說,演武場裏麵有法術,我這樣的普通人稍一誤觸輕則缺胳膊少腿,重則掉腦袋沒脖子。
我沒被嚇到,南宮瑾被嚇到了,讓我候在結界屏障外等他。
這道屏障透明如玻璃,隔絕術法的同時也同樣隔了音。我聽不見南宮瑾跟師綰的對話,隻能看見師綰教了幾個招式後,南宮瑾開始操作璋華。
不過那佩劍不聽使喚,不僅沒像師綰教授的那樣懸立起來,反而搖搖晃晃兩下後,朝師綰劈過去。
沒劈中人,但掃過去的劍風還是劈倒了演武場那側的一排台柱子,很是嚇人。
南宮瑾被嚇得喘症都犯了,捂著胸口大口呼吸著朝我跑過來。
我趕緊將手朝人遞過去。
南宮瑾順勢握住。然後,猛地一扯。
男人和女人的力氣沒法比,我瞬間就被這力道扯離地麵,摔進一個寬大堅硬的懷抱裏。
南宮瑾的手箍住我的腰箍得很緊,下巴埋入我脖頸。
我感覺他深吸了一口我身上的味道,然後呼吸漸漸緩和下來,“謝謝音姐姐,我現在好多了。訓練,好難啊~”
我猜他是因為剛才璋華劍的失控,險些傷人而情緒低落,但又不能安慰他說那就不練了,隻好轉移了話題,“你今晚的膳食是吃什麼?”
這問題很突兀很蠢,但效果很好。
南宮瑾噗呲一聲就笑了,“有紅燒蹄髈,你要來跟我一起吃嗎?”
南宮瑾的晚餐,我自然是要跟他一起吃的。
在金管家眼裏,死沒死成但又不算完全活的南宮瑾,跟個嬌寶寶沒區別。稍微磕了碰了喘了都急得管家薅住我就往他床上甩。
按照金管家的話來說,我是南宮瑾的藥,不能離得太久也不能離得太遠。
所以南宮瑾問了一句廢話。
但這句話啟發了我。
晚飯後我就借著上茅房的由頭偷偷翻過矮牆,去挖埋在小院裏的百花釀。
豬蹄怎麼能不配酒呢?
飯桌上的蹄髈南宮瑾幾乎沒動,我吃完見還有剩餘就偷藏了幾隻到兜裏。想著等我將酒挖出來,一口酒一口肉的品,豈不悠哉?
埋酒的小院兒是我之前住的地方。酒也是那時喝不完,隨手埋下的。
南宮瑾失憶得病後,金管家便將我的行李從小院兒搬進了南宮瑾房間裏的側室。與南宮瑾的主臥,就隔著一道帶孔的半牆。
埋的酒有一段時間了,我有些忘記埋在了哪兒。
連挖了兩個坑撲空後,眼看著天色漸晚,一個酒壇子飛到了我麵前。
我抬頭望過去,師綰坐在樹下的秋千椅上,單手操控著術法,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將我埋在地下的好幾壇酒,全挖了出來。
“哎喲你真笨啊,連這種最基礎的法術都不會,隻能傻傻地刨坑。”
師綰的秋千沒人推也能蕩的很高,她的話在晃蕩到我這邊來時,聲音最大。
“廢物不如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