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降大雪。
朱璿正在林子邊和一個武衛下五子棋。
“撲撲”揚塵迷了眼,她和同伴都揮動手臂打開視線。
“好啊,你個武侍女,不好好警衛,竟在這裏下棋,真是找死!”一個衣著講究的侍女大罵。
“罷了,這個小丫頭也是心急辦了壞事。”一個頭戴珠釵的年輕婦人開始圓場,柔聲對桃核道。
“三夫人,這種懶胚子就該趕出太師府,半分心思都不放在自己本分職責上,在太師府裏丟人現眼!早晚得攆出府去!”
朱璿看著天色,將下的五子棋收進口袋,守在了林子的出口通道上。
那主仆二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唱完,桃核趾高氣揚衝著朱璿道“等等,你通傳一下,三夫人院裏的梅花開了,親手給太師畫了雪梅圖。”
朱璿愣住“?”
太師外出狩獵的時候,最忌諱別人打擾他了,現在天降大雪,這兩人找太師觸什麼黴頭?
你們二人算哪根蒜?我又連蒜須上的泥都算不上。
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太師的脾氣可是特別特別差勁。
她五天前就已經領教過了。
朱璿是穿越過來的。
原身10歲入太師府,幹了三年粗使丫頭,點燈熬油,終於熬走了主母,用存的一點錢上下打點,得到了在太師跟前伺候的機會。
憑著自己的三分聰明,原身想上太師的床當四夫人。
本來那一天該是她去伺候太師如廁的,可有一個新來的小丫頭打聽到太師有立新主母的意思,打點的比她多,就代替她去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小丫頭不知道做了什麼惹惱了太師,太師隨手扔出的硯台直接砸的她腦漿迸裂,血糊糊的噴得一牆都是血跡。
太師撿起硯台擦拭,扔了擦拭的絹布,睥睨了一眼大步離開。
杜若侍衛波瀾不驚,平淡地對眾侍女說了句“這間屋子收拾一下,不能臟了太師的眼。”
小丫頭的屍身被侍衛抬走。原身和幾個侍女忙前忙後清理血跡,擦拭書案。回來後原身就嚇得生病了,後來突發心悸,一命嗚呼了。朱璿睡夢之醒來就成了原主。
因為和周嬤嬤私交很好,她借生病休息了幾天,這天該她當值了正趕上太師外出狩獵,她就像個木樁似的,恨不能焊死不要動,再不敢靠近太師半步。誰想到三夫人主仆硬是......
三夫人撇著嘴,站著不動。
桃核眼翻到天上“你是聽不懂人話嗎?不知道我家主子要見太師?”
她的話說了一半,杜若從林子裏快跑出來,在每個人臉上掃一遍“要幹什麼?”
桃核看到是杜若,急急道“我們主子這幅畫用的上好宣紙,光快馬跑斷了5匹,要送給太師,可這死丫頭攔著我們就是不讓進,也不給通傳,不知道憋的什麼壞......”
說話的間隙瞪了朱璿好幾眼。
杜若臉上雖笑著,嘴唇卻弧度向下。“太師狩獵正在緊張時刻,誰也不準打擾,三夫人請回吧。”
三夫人能給朱璿使臉色,對杜若,她卻不敢。隻好擠出一個笑容,諂媚道:“杜大人,我們就不打擾了。”
三夫人猛地抽出杜若腰間的劍,揮劍斬斷了旁邊的一棵樹。
“你們再攔著我,下場就如同此樹!”
杜若吩咐朱璿和另一名武侍女將三夫人拿下。
朱璿還沒動作,安南從林子裏跑了出來。
“三夫人,太師讓你進來。”
三夫人歡天喜地,桃核挑釁地看向旁邊的朱璿一眼,二人手裏的畫也已經濕了一大截。
朱璿目送著二人進了林子,暗想,這太師最忌諱狩獵時有人打擾他,恐怕三夫人的好運要到頭了......
果真......
地下的雪還未覆蓋半寸,三夫人衝破雲霄的一聲嚎叫,緊接著被幾個侍衛抬了出來。
桃核呢,是被小車推出來的。車上是一個個殘肢,血肉模糊,像屠宰場剛出爐掛在鉤子上的一排....
朱璿回到住處後,無心洗漱,正準備躺下,好好地睡一覺,門被打開了。
魯嬤嬤來了。她是太師殿的管事嬤嬤,所有太師殿的侍女都歸她管,所有侍衛都歸杜若管。
魯嬤嬤四十多歲,平時嘻嘻哈哈,幹起事來卻一板一眼,一絲不苟。
“你來一趟。”
朱璿腦袋一大,白天已經折騰夠累了,晚上還不讓消停,到底魯嬤嬤要做什麼?
幹點體力活倒也可以,可萬不可去和太師打交道啊。
她可不想小小年紀就丟了命。
正在她心狂跳、身體發抖的時候,魯嬤嬤帶她去了後院成衣房。
“聽說你擅長做衣服?”魯嬤嬤問道。
魯嬤嬤都聽說過了,她點了點頭。
魯嬤嬤緊接著說“做一件男子冬裝”
朱璿:“......”
雖然不知道魯嬤嬤是何用意,可她這點上下頭還是能看清的,於是麻溜地接過布料和狐裘皮,做衣服這事看著簡單,可若裁剪不當,不光浪費布料,做出的衣服還沒樣子,別說穿了看一眼都會嫌棄。
好在她很擅長,照著魯嬤嬤給的尺寸,打了版,剪裁好,然後拿起針線,先縫上衣,再縫下裳,縫上狐裘內膽,之後再繡上滾邊。
沒多久,一套男裝做好了。深藍底色,銀絲滾邊,一看那布料的質地和滾邊就知道此衣身份矜貴。魯嬤嬤淡淡掃了一眼。
“有什麼禁忌嗎?”朱璿問。
魯嬤嬤沒吭氣,朱璿便自作主張在上麵繡了仙鶴圖案,騰空而起的仙鶴,還有祥雲......
魯嬤嬤讓她回去,反複叮囑:“這事誰也不能說。”
朱璿點頭:“奴婢知道。”
回到侍女的住處,她看著窗外的天完全黑透了,大家都在屋裏準備就寢,有的湊在一起聊天。
朱璿和大家都不熟,什麼都沒說,也不打算摻和進去,去屋外拿自己白天曬的鞋襪時看到一個侍女正跪在地上哭。
朱璿這時才知道,今天白天有個叫小祿子的公公替太師做衣服,莫名其妙就吊死在花園了。
她走進屋裏,聽到一大片哭聲,不知道她們哭的是小祿子還是她們自己。
朱璿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她鑽到了太師的被子裏,太師抄起桌上硯台,一下把她砸得腦袋破了個洞,血呼呼地冒得比泉水還歡。
朱璿從夢中嚇醒,忙摸摸自己的頭還在不在,臉上的冷汗直冒,手抖得厲害。她不知道明天這顆頭還在不在,仰著頭看房梁上的檁條。
這裏她剛穿過來六天,她知道的就死了四個人......
下一個會是誰呢,不知道哪天會輪上自己......
一定得離開這裏......
聽說太師隻喜歡18歲以下的伺候她,再過兩年就十八了......
兩年......
七百三十天......
17280個小時,103.68萬分鐘......
朱璿“......”
......
朱璿邊穿衣邊和旁邊的侍女小葵套話,求教如何離開這個地方。
小葵像看傻子似的看著她,怪怪道“你想離開?”
朱璿還沒回答,小葵冷冷道:“別做夢了!”
朱璿:“怎麼說?”
小葵說:“太師府是個無底洞,來了的還沒有活著出去的......”
“不是說18歲就出府嗎?”
小葵擦完臉,戴上頭花。
她譏諷道:“那是明麵上,18歲一到要麼被配了公公,要麼發賣了。”
朱璿無力地垂下頭,抹在手上的羊脂也不香了,飯還沒吃,太師府那邊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