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男友池春野有悲秋症。
一到秋天就想自殺,必須飛去南半球療養。
待到來年開春時,再風塵仆仆地跟我複合。
十年春秋如一日,我們分分合合了九次。
但每次一到第二年春,都是我先向他低頭:
“春天來了,你能不能重新開始愛我?”
第十年秋天,他離開後,我刷到了南半球發來的視頻。
澳大利亞的海灘邊,他摟著一個女生,笑得明媚。
來年春天,他拖著行李箱出現在我麵前,理所當然地張開雙臂。
等我給他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郝韻,今年換我來找你。
“春天來了,我的悲秋症好了。”
但我隻是站在原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春天來了。”
“不過這次,我不想複合了。”
......
樓道裏的穿堂風有些涼。
池春野臉上的笑意凝住。
他放下手臂,難以置信地打量我。
我的目光越過他好看的唇形。
落在頸間那根褪色的紅繩上。
它緊貼池春野的脈搏,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這是十年前,他第一次要跟隊野外科考,我怕得晝夜難眠。
於是獨自爬上了一千級石階。
一拜一跪,叩到額間滲出血。
破例求來了這枚平安扣。
事後,他抱著我又哭又笑:
“郝韻,它會替你一直在我身邊!我保證不辜負你。”
可經年已過,
這根寄托我虔誠的繩結。
到底被另一雙手多少次溫柔撫摸?
是在悉尼的星空下?
還是在墨爾本的晨曦裏?
胃裏突然翻江倒海。
手指不受控地顫抖。
“把它摘下來。”
我突兀地命令道。
池春野頓住了。
而後本能地護住繩結。
“為什麼?這是你為我一步一叩首求來的......”
我輕輕打斷,意有所指:
“臟了,扔掉吧。”
他聽著我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
猛地攥緊繩結,攥到指節發白。
“郝韻!”
他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往常的撒嬌鬧脾氣。
“你到底怎麼了?不想抱我,還不想複合,現在連平安扣也想丟掉?”
我望著這張愛了十年的俊臉。
胸膛有種被碾軋過的沉重感。
原來下定決心後。
心還是會難過的。
“很簡單,我不喜歡你了。”
他的眼瞳猛地收縮。
像是見證自然規律被推翻一樣。
拔高了聲調:
“不可能!你怎麼會不喜歡我?”
是啊。
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過去九十九次分手。
每次都是我先低頭。
深秋寒夜裏給他發大段的小作文。
在他飛去澳洲後偷偷查航班信息。
甚至訂過好幾次去悉尼的機票。
卻總在付款前想起他的警告:
“郝韻,別在我發病時找我。”
“不然我們就徹底結束。”
於是我把機票退了又訂,訂了又退。
像揣著個見不得光的秘密惴惴難安。
在他消失的六個月裏。
數著他歸來的倒計時。
可半年前我因工作飛悉尼。
卻見他在療養所笑得燦爛。
將山茶花別到鹿呦呦鬢間時。
那眼裏的溫柔幾乎滿溢出來。
我奉獻整個青春都未得到的溫柔。
那一瞬。
我感覺自己是覬覦他人幸福的小偷。
緩過神來。
我下意識摸向鬢發。
和心一樣空蕩蕩的。
我瞥了他眼,緩緩點頭:
“是的,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