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沉默半響,冷靜下來,轉身叫服務員過來清點。
自個兒則是從懷裏掏出個鐵盒,掰開,從裏頭取了支黃鶴樓,遞給陸潮生。
陸潮生順手接過:“陳老板有格調,抽的還是黃鶴樓,不便宜吧?”
“一包兩元,二十支煙,算下來一支煙一角錢,還好了。”陳雲錦掏出支東方牌打火機,打響了火,左手護著,先給陸潮生點了煙,然後才管上自己。
兩人看著服務員清點鮑魚,吞雲吐霧,一時無話。
等到好好抽了幾口,陳雲錦方才感慨:“陸先生,說句心裏話,上次我問你能不能弄到些其他極品好貨,心裏是半信半疑的。”
“看你信誓旦旦,又確實能弄到極品鮑魚,好像是有點靠譜,才給了名片。”
“現在,我是完全相信了。”
陸潮生咧嘴一笑:“陳老板,我這人實在,從不說大話。”
他這一說話,頭發上的水滴下來,正好打在煙頭上,直接把煙給熄了。
陳雲錦默默伸出打火機,又給陸潮生點了次煙。
服務員們手腳麻利,很快就清點好了鮑魚。
正正好四十二斤,一兩不多,一兩不少。
全都是極品的好鮑魚,比拿給羅老板那些,整體更上一個檔次。
圍觀了全程的陳雲錦當即拍板:“陸先生這些鮑魚確實極品,今天也確實辛苦你帶著這麼多鮑魚來我店裏。”
“之前說好的,額外加五塊錢,依然作數。”
“這些鮑魚每斤我再加兩塊錢,算是我一點小小的誠意,希望陸先生不要拒絕。”
“三十二加五加二,三十九塊錢一斤,總共四十二斤鮑魚。”
“一千六百三十八元,就算一千六百四十元吧。”
陳雲錦當著陸潮生麵點完錢,用牛皮紙包好,遞了過來。
陸潮生拿過錢,打了個招呼便頭也不回的衝進台風。
身後,先前給他遞幹毛巾的服務員湊到陳雲錦身旁:“姐,你真把羅胖子的牆角挖了?”
陳雲錦唇角微揚,“不挖,等著他把我們壓一輩子嗎?”
門外。
台風過境,暴雨如瀑。
磅礴的雨聲淹沒一切,陸潮生佝僂著身子,緊緊捂住懷裏的防水袋。
自打青蓮寶典第一次突破境界,他便明顯感到自己身體素質絕非常人能比。
一人打十人都不在話下,此時倒也不擔心自己會淋出病來。
與之相比,這鬼台風說來就來,還帶著暴雨。自家那破落小院,真不一定能頂住風雨。
要是哪裏漏了風,漏了雨......
陸潮生隱隱擔憂,哪怕在未來,生產過剩的年代,看病都不是件容易事兒。
八十年代資源極度匱乏。
村裏衛生室有沒有靠譜藥都說不準,更別說其他。
“要是秀蓮她們感冒發燒了,那可咋整?誰知道台風得多久過去?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得整整一周!”
“我無懼風雨,秀蓮她們不一樣。”
“她們身子本來就虛,如果生了病,又被暴雨一澆,怕是當場就要去掉半條命。”
八十年代,國內醫療設備簡陋,醫療資源匱乏。在這偏遠城鎮有錢都買不到足夠好的醫療服務。
得了重病,真真是砸錢都無用。
隻能靠老天爺賞臉,賜予一個奇跡!
陸潮生一咬牙,拐了方向,直奔城裏雷允上大藥房而去。
比起把家人的命交給老天爺,他更樂意防患於未然,讓厄運無計可施。
縣城裏總計三家藥房。一家國營,兩家私營。
雷允上藥房規模最大,藥品最全。
不僅售賣海量中藥,作為國內最早的連鎖大藥房,雷允上依托集團渠道,更是弄了不少稀罕的西藥賣。
東西好,貨品全,是萬元戶們最喜歡的去處。
除了貴以外沒毛病。
捂緊懷裏鼓鼓囊囊的防水袋,一腳深一腳淺地踩進水窪裏,陸潮生艱難渡水前行。
獨自一人在暴雨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來到一家大藥堂前,卻見木門緊閉,他伸手推了推,發現後麵抵著東西。
但屋裏正亮著燈呢。
想來是台風過境,暴雨傾盆,店員以為不會有人在這時來買藥,又怕雨水潑進來壞了藥材,便把門給合上了。
陸潮生不多想,咚咚咚!用力敲響了木門。
聽得動靜,屋內傳來一陣騷動。
很快就有人過來開了門。
陸潮生便徑直撞了進去,驚得那服務員向後一退,雙手下意識鬆開,狂風便轟開了雙開木門,裹挾著大雨,轟隆隆灌進屋內。
這鬼台風變得越來越大了。
見服務員呆愣住,陸潮生反手將門用力合上,哢的一聲,放下門閂將門卡住。
木門嘎吱嘎吱響個不停,咚咚咚的抖了起來,好似有無形惡鬼在外頭撞個不停。
服務員看著陸潮生,衣衫襤褸,渾身淌著水,活像個剛從水裏爬出來的水鬼,不禁咽了口唾沫:“先生,呃,請問您有什麼需要?”
放平時,他對這種穿著打扮的客人態度不會這麼恭敬。
但此刻麵對陸潮生......
服務員怕眼前這位把他活吃了。
“買藥。”陸潮生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用力甩到一邊,從懷裏取出沾著水漬的防水牛皮紙包,對著服務員揮了揮。
“給錢!”
服務員縮了縮脖子:“給、給多少?店裏就隻有五百了。”
陸潮生眉頭一皺,“啥叫店裏隻有五百了?”
服務員表情一萎,哆哆嗦嗦:“我內褲裏還有三十塊私房錢,更多真沒了哥,就這些!”
陸潮生一愣,旋即哭笑不得,有些惱怒:“老子不是土匪強盜!我說給錢,是我會給錢買藥,阿司匹林、銀翹解毒片、感冒通和藿香正氣水,還有其他常用藥,都來一些。”
服務員撲通一聲跪下:“哥,別試探了,我懂規矩,您想要啥盡管拿,我不會報警的!”
陸潮生氣笑了,正好服務員身後不遠有麵等身鏡,對方這一跪下,他便瞧到了自己現在的德性,沉默了。
自己現在的模樣,比預想的還要更狼狽,確實像個活土匪啊。
陸潮生一聲歎氣,單手抓住服務員肩膀,把他提了起來。
“同誌,你誤會了,我是正經人,隻是被雨淋得有些狼狽,真不是來搶劫的。”
“真不是?”服務員神色小心翼翼。
“真不是!”
陸潮生語氣篤定:“去拿藥吧,我趕時間。”
看他神色不似作偽,服務員方才重重鬆了口氣,扭了扭被抓得生疼的肩膀,感覺撿回了條命。
“嗨呀,早說呀同誌,你這模樣突然衝進店裏,我還以為是趁著台風天搶錢的惡霸呢。”
他火速轉回櫃台,按照陸潮生所說,抓起常用藥,邊抓還不忘吐槽:“同誌你這力道也太大了,怕不是一拳能打死頭牛?”
“讓你隨便一抓,我這肩膀這會兒還疼呢!”
陸潮生不置可否。
將防水牛皮紙袋放到櫃台上,細心抹去上麵的水漬,然後才慢慢打開封口。
他沒有伸手去取裏麵的錢。
生怕自己手上的水沾到了錢,要是不小心弄爛了幾張,多虧呀!
服務員很快抓完了藥,裏三層外三層用牛皮紙包好,一袋袋擺在櫃台上。
“......銀翹片、正氣水、正露丸,按客人您的意思,常用藥都拿了一遍,總計十五元七角三分。”
服務員啪啪地打著算盤,“您看有錯嗎?”
陸潮生抬了抬下巴,示意對方結賬。
服務員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按照陸潮生的意思,伸手摸進牛皮紙袋,摸到了一捆厚厚的玩意,雙眼中露出疑惑。
這是個啥玩意?
服務員抓住沉甸甸的那捆玩意兒,將其取了出來。
低頭看去。
居然是一大捆大團結!
看模樣少說得有個大幾百,甚至有可能上千。
服務員頓時瞪大了眼睛:“我滴個乖乖!同誌,你出門帶這麼多錢?我在雷允上待了半年,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同誌…不對,大佬,你這不會是假鈔吧?”
“大佬您要是有需求,盡管說就是,小弟懂規矩的,可是假鈔是萬萬收不得啊,要出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