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清早的,天還沒全亮,鄔辛夷就被楊氏揪著肉又打又罵地叫起來。
“還不趕快滾起來,跟我回去!”
“整天跟你陳姐呆這兒破茶棚地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偷懶!”
“你個小賤蹄子,吃我家的住我家的,還想不幹活兒是吧!老娘告訴你,沒門兒!”
鄔辛夷知道,楊氏這是因為昨天自己攪黃了她妄圖攀高枝兒的事兒借題發揮呢。
想必因為她昨天送的珍貴雞肉沒有用到用處上,心疼了吧?
想到這裏,鄔辛夷還覺得挺痛快。
不過,嘶......這楊氏的力氣也太大了吧,疼死她了。
不用說,這些被她揪過的地方過會兒肯定得淤青。
自己這身體弱不禁風的,也是個拖累。上次感染風寒,好不容易好了點兒吧,可整個人總是懨懨的,沒什麼力氣。
這以後要是遇上點兒什麼事,人家還沒動手呢,她這邊隻怕是站都站不穩了。
鄔辛夷暗暗下定決心,從今天開始一定要把身體養好一點,養得健健康康,最好能力大無比。
“快點兒!死丫頭,麻利著點兒!那公子一行那麼多人等著開飯呢!”
楊氏倒是安逸,叉著腰,手裏拿著一截燒火棍,站在旁邊啥也不幹,就專門指揮鄔辛夷燒火,一不順眼就拿棍子杵她,拿腳踹她。
鄔辛夷噘著嘴老大不樂意了,她這覺沒睡醒,頭本來就暈乎乎的,還被攆著燒火,木頭柴火燒起來嗆人得很,她眼睛都熏紅了。
一個沒注意,染了木灰的手往人中上一抹,頓時成了花臉。楊氏看見了,輕蔑地一笑。
燒好了飯菜,鄔辛夷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了,楊氏卻什麼也不給她吃,隻顧著給那些人送去。
鄔辛夷偷偷跟在楊氏後麵,看她給白衣公子上菜。
人家公子斯斯文文地才嘗了兩口,就沒怎麼動筷子了,鄔辛夷在旁邊看著那個心疼啊。
她都餓得不行了,這位大爺還不稀罕呢。
捂著咕咕叫的肚子,眼前一陣頭昏眼花,鄔辛夷沒來得及退回去,就被一轉身往回走的楊氏撞上了,楊氏被撞了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
“哎喲,你個死丫頭,你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滾!”楊氏豎起眉毛,因為差點丟了大人,又是一頓破口大罵,口水都快噴她臉上了。
鄔辛夷餓得急了,一肚子火,她可不怕她,瞪著眼睛也是氣衝衝發泄一般地吼了回去:“我餓了,你不給飯吃!你沒人性!”
楊氏愣了愣,沒想到這死丫頭竟然這麼理直氣壯。
從前她隨便喝一句這死丫頭便嚇得動都不敢動,現在她居然也敢這麼瞪著自己了,這丫頭反了!
楊氏正要繼續罵,忽然聽見背後一個溫和沉靜卻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
“無妨,這位嫂嫂,就讓她過來一起吃吧。”
“這......這......”
這公子居然叫這一臉煤灰的卑賤丫頭過去一起吃飯?
楊氏被這情況弄懵了,局促地說:“公......公子,她就是一個不知禮數的野丫頭,我們家做粗使夥計的,平時就好吃懶做,就想著整天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幹。今兒個我才叫她燒了一會兒子柴火,這野丫頭就叫苦連天,她這樣一個粗人,怎麼能跟......能跟公子您一塊兒吃飯呢!”
鄔辛夷也愣了,她原本是想,楊氏在外人麵前抹不開麵子,她就當人外人的麵鬧她,說不定楊氏會很快妥協,給她點東西吃,卻沒想到那白衣公子竟然幹脆叫她上前一起吃。
“在下跟這小丫頭有緣,想多聊兩句,嫂嫂不會不肯吧?”
白衣公子食指叩打著桌子,依舊說得溫和,卻讓人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楊氏盯著他,張了張嘴,腦中組織了好幾次語言,說不出什麼來。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要是敢說個不字,那不就是拂了公子的麵子嗎?
思量半晌,也隻能幹笑著吩咐鄔辛夷:“那好,辛夷啊,你就去,陪公子說說話。”
說著,用龐大的身軀擋住白衣公子的視線,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狠狠地往鄔辛夷腰上揪了一把,末了還狠狠瞪了鄔辛夷一眼,像是在警告她要老老實實的,才往外走去。
哎喲,好疼,因為太過瘦弱,腰上本來就沒什麼肉,楊氏這一揪,疼得鄔辛夷忍不住齜牙咧嘴。
好一會兒,她才緩過勁來,見白衣公子對她作出“請”的收視,才有些遲疑地走過去。
“公子......”
“坐。”
鄔辛夷有些忐忑地坐下,拿起筷子,又不由得看了看白衣公子的眼色。
卻見他有些慵懶地支著手臂托腮,也不吃飯了,就這麼靜靜的望著自己,眼角似乎還有些隱忍的笑意。
鄔辛夷咽了咽口水,他這盯啥,他這麼盯著,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來,鄔辛夷難受地皺起眉,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自己吃飽最要緊,想到這兒,心中便沒了負擔,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白衣公子也不知道在看什麼,盯著她好像她臉上有朵花似的。
“公子,你這麼盯著我,我臉上難道有朵花不成?”鄔辛夷見他還是目不轉睛,忍不住問道。
沒想到,白衣公子聽了這話,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後更是哈哈大笑。
那獨特的嗓音,笑起來如清泉落穀,竟然格外動聽。
“公子笑什麼?”鄔辛夷更加莫名其妙了。
“哈哈......你臉上確實有花,還很花!”
什麼很花?
鄔辛夷下意識地擦了擦臉,看見手背一抹一道黑色,頓時明白過來,定是自己剛剛燒柴火不小心弄得一臉的灰。
鄔辛夷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原來剛剛,這白衣公子是在奇怪怎麼有人頂著個大花臉到處跑,還一點不害臊。
回想剛剛,自己還一直腹誹人家是不是沒見過女人,怎麼這樣一直瞧,還出言諷刺,便後悔不已。
這個人也真是的,不早點提醒自己就算了,還故意一直盯著她看,恐怕就是想看她出醜。
鄔辛夷有點心煩,卻又突然想起這是個危險人物,也就不敢露出不耐煩的模樣。
也不知道她昨天說的話,有沒有讓他放鬆警惕。
最關鍵的是,她不知道這血蓮宮的人是否真的喪盡天良,到處殺人滅口。
如果是真的,那恐怕她現在做什麼都是無用的,趕緊想個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著陳氏逃走才是上策。
可,怎麼跟陳氏說,她才會心甘情願跟自己悄悄離開呢?
如果直說,依著陳氏那個性子,怕是馬上要跟全家人都說了,要是舉家逃走,這動靜一大,那才真的玩兒完了。
“你叫什麼名字?”笑夠了,白衣公子忽然問道。
“鄔......白辛夷。”鄔辛夷自然而然地開口,可馬上想到自己這個時候她還沒被接回相府,依舊跟著母親姓,便立即改口。
“你這小丫頭倒是有趣得很。”白衣公子揉了揉她的腦袋,桃花眼微微有些笑意,“古靈精怪的,你這雙眼珠子轉來轉去,又打的什麼主意?”
她古靈精怪?鄔辛夷無奈,上輩子她就是心眼太少,最後太會落得那樣一個悲慘的下場,重新再活一次,她不得不為自己多多考慮。
“我隻是在想,公子定是個好心人!”鄔辛夷試探道。
“好心人?”他挑了挑眉,“未必。”
鄔辛夷聽了他這話,心裏更是不安,俗話說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公子看上去溫文爾雅,可保不準真是個殺人魔。
“那、那公子是壞人?”
“這個嘛......”白衣公子忽然欺身上前,嘴角微微揚起。
鄔辛夷被他嚇了一跳,連忙往後仰去,想拉開距離,卻不想被他攬住了腰不能動彈。
“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鄔辛夷盯著那雙讓人感到涼意的眼睛,咬了咬下唇:“公子不像是壞人。”
他不置可否:“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說完便放開她,臉上依舊漾著淺淺的笑容。
什麼意思?
他要走了?
不殺他們?
鄔辛夷還在回味這句奇怪的話,回過神來,人就已經不見了。
走出門去,見院子裏,趙武正喜滋滋地拿著一錠銀子對著日光照來照去,這窮鄉僻壤的,何時見過這麼大一錠銀子?他們發啦!
楊氏急匆匆地走過去,一巴掌拍在趙武背上,差點當場把趙武給拍趴下。
“人走了?”
“走了!你這婆娘,力氣怎麼這麼大!”趙武不滿地嘟囔著,趕緊把銀子揣進兜裏。
“你藏什麼呢!給我拿出來!”
“沒、沒藏......”趙武避開楊氏咄咄逼人的目光,轉身要往外走。
“少裝蒜!給了多少銀子,給我拿來!”楊氏二話不說,一把抓住趙武的後衣領,把他按在地上,就要去搶他懷裏的東西。
“你這死婆娘,怎麼這麼粗魯!我是一家之主!這銀子本來就該我收著!你搶什麼搶!”趙武吼得臉紅脖子粗的,楊氏卻不肯罷休,幹脆坐在他身上,兩個人你爭我搶地打鬧起來。
鄔辛夷遠遠看著這荒唐的一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