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我去接安安放學。
他今天有些垂頭喪氣,手裏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科學課作業紙。
「媽媽,老師讓做一個關於『共振』的小實驗,我不會。」
「共振?」我接過作業紙,看著上麵簡單的要求,塵封的記憶瞬間被喚醒。
這曾是我最熟悉的領域。
我笑了笑,摸摸他的頭:「別怕,媽媽幫你。」
回到家,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鑽進廚房,而是帶著安安進了書房。
我找出兩個高腳杯,一根細線,一個小球。
「你看,每個物體都有它自己喜歡振動的頻率,就像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歌一樣。當外來的振動頻率和它喜歡的頻率一樣時,它就會跟著一起......」
我一邊說,一邊動手。我調整細線的長度,讓小球的擺動頻率和其中一個高腳杯的固有頻率接近。
然後,我用手指沾水,摩擦另一個高腳杯的杯口,發出持續的嗡鳴聲。
奇跡發生了。
那個沒有被觸碰的高腳杯,隨著嗡鳴聲,自己發出了聲音,並且振動越來越強烈。
安安的眼睛瞪得溜圓,小嘴張成了「O」型。
「哇!媽媽,你好厲害!比我們科學老師還厲害!」
兒子的崇拜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灰暗的心。
原來,我不是廢物。
原來,我還沒有被歲月磨掉所有的光芒。
我們正玩得興起,門鎖轉動,江川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外賣的飯菜味,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趙月晚,你又叫外賣?晚飯沒做?」
他走進書房,看到一地「狼藉」,更是火冒三丈。
「你一天到晚都在幹什麼?不好好做飯,不收拾屋子,就在這裏玩這些破爛?我掙錢養家,是讓你這麼糟蹋的?」
他走過來,一腳踢在高腳杯上。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安安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
我親手搭建的,小小的科學樂園,瞬間變成了一地玻璃碴。
「江川!」我尖叫起來,衝過去將安安護在懷裏,「你瘋了嗎?會傷到孩子的!」
江.川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一個破杯子而已,你叫什麼?還有,別在兒子麵前搞這些沒用的東西,我兒子以後是要當老板的,不是你這種窮酸的科學家。」
他口中的「窮酸的科學家」,剛剛拿了諾貝爾獎。
而他引以為傲的「老板」身份,在我眼裏,又是何其庸俗。
我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我抱著嚇壞了的安安,看著眼前這個我曾經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隻覺得陌生又可笑。
深夜,我哄睡了安安,一個人坐在客廳。
江川摔門出去,說是跟朋友喝酒,今晚不回來了。
也好,我樂得清靜。
我正準備去收拾書房的殘局,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短信,來自那個陌生號碼。
陸清和。
「我到北京了。明天下午三點,國貿星巴克,我們見一麵。或者,你希望我直接去你家拜訪江先生?」
赤裸裸的威脅。
他知道我的軟肋。他知道我不想讓江川知道我們之間的事。
我攥緊手機,心臟狂跳。
就在這時,一個新的電話打了進來。
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是......月晚嗎?」
那頭是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愣住了。
「李......李老師?」
是我的大學導師,李振國教授。當年最器重我的老師。
「哎,真的是你!」李老師的聲音透著激動,「月晚啊,我看到新聞了,陸清和......他拿獎了。我......我就想給你打個電話,問問你,你還好嗎?」
十年了,這是除了陸清和之外,第二個來自我過去世界的人。
我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我......我挺好的,老師。」
「好什麼好!」李老師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你當年多有才華啊!那篇論文,明明你才是主導!陸清和那小子......」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老師,您怎麼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隻剩下李老師沉重的呼吸聲。
「月晚,你......你當年,為什麼要簽那份......那份項目退出協議?」
我如遭雷擊。
「什麼項目退出協議?我沒有簽過!」
「怎麼會?白紙黑字,還有你的簽名......陸清和當年拿著協議給我看,說你壓力太大,精神崩潰,自願放棄所有研究成果......」
我腦子裏「嗡」的一聲,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