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兒子是全網皆知的孝子，我卻因為一碗參湯將他告上法庭。

法庭上，頭發半白的兒子李誌遠聲淚俱下。

“媽，為了給您換關節，我賣了車，天天騎共享單車跑十幾公裏醫院。”

“您失眠那陣，我和秀敏輪流給您按摩，整整三個月沒睡過整覺。”

“給孩子結婚買房的錢都墊進醫藥費了，我們一句怨言都沒有啊！”

兒媳秀敏抹著淚舉起手機：

“大家看看，這是我媽每年生日我們辦的酒席，都是最好的酒店。”

“去年她想吃鮮筍，我老公冒雨開車去郊外挖了一整天......”

現場的人都沸騰起來。

“對啊，那誌遠的視頻我還刷到過呢，照顧王奶奶可細心呢。”

“王奶奶，誌遠對您多好，我們都羨慕您有這麼孝順的兒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們越說越激動，兒子捶打著胸口哽咽難言，兒媳哭得幾乎暈厥。

所有人都在為這個“孝子典範”鳴不平。

隻有我始終麵無表情。

兒子沒舍得說一句責怪我的話：

“媽，你把訴撤了，我不會怪你，我們回家好好過日子。”

周圍聲浪漸息，我緩緩抬起枯瘦的胳膊。

指著被告席的兒子，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我不撤訴，必須告他。”

......

1.

從鄉下匆匆趕來的老伴剛進來就聽見我這句話，氣的聲音都在發抖：

“秀蘭啊，那可是咱們的兒子！”

“你是中邪了，還是良心被狗吃了，竟然把自己的兒子告上法庭!”

兒子李誌遠哭得直不起腰，伸手想抓我的衣角，被法警攔住，他嘶吼道：

“媽！就因為我做了一碗參湯您不愛吃，一個不高興就將我告上法庭。”

他跪倒在地，朝自己瘋狂扇巴掌：

“都是兒子的錯，兒子不該沒問清楚媽想吃什麼，就做了您不愛吃的！”

“是我沒照顧好媽！”

他的嘴角滲出血，聲淚俱下的向我道歉，現場的人都為之動容。

人們目光再轉向我時，眼裏的厭惡藏都藏不住。

就連一輩子沒落過淚的老伴也眼眶濕潤，第一次對我用了命令的語氣：

“秀蘭，你現在立馬撤訴，我們一家人好好過，別讓外人看笑話。”

“誌遠他還有心臟病，你是他媽呀，你難道自己孩子的身體都不管了嗎？！”

我拽了拽自己有些皺的衣服，語氣散漫：

“他生病不會自己去醫院嗎？我又不是醫生。”

“反正我是不會撤訴的。”

安靜的旁聽席再次被點燃。

有人拍著桌子罵我“老糊塗”，有人說“誌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就連站在我身後的法院工作人員也忍不住說：

“王奶奶，您兒子歲數也不小了，身體也不好。”

“有什麼事一家人說開就好了，沒必要非得鬧這麼大。”

兒子不顧自己紅腫的臉，滿眼是淚的看著我。

“媽......這樣你消氣了嗎？”

我冷哼了一聲：

“歲數大就不能被告了嗎，國家也沒有這樣的法律吧。”

“我想告誰就告誰！”

兒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手顫抖的伸向我的方向：

“媽，您總說我是您最疼愛的孩子，為什麼現在要對我這麼狠心？”

“是不是兒子死了您就滿意了？”

兒媳跪在地上一下下的給我磕頭：

“媽，隻要您撤訴，我以後會更孝順您，給你端茶倒水，伺候你一輩子！”

我冷冷的看著這一切，態度依舊沒變。

老伴氣得渾身發抖，憤怒的衝我嘶吼：

“你是非要逼死兒子嗎？！

“你這個老東西，我要跟你離婚！”

說著他就去扶起幾乎要暈倒的兒子：

“誌遠，有爸在不會讓你出事的，這個狠心的女人不配當你媽！”

他的話音剛落，兒子淒厲的聲音響徹大廳。

2.

“不行，她是我媽啊，我還得照顧她呢！”

在場的人眼眶都紅了，即使在這個時候他還是放不下我這個狠心的母親。

我的老伴更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我和老伴有兩個兒子，我最疼愛的就是老大李誌遠。

老伴總和誌遠說：“你是老大，家裏的弟弟妹妹你都要幫襯，這是你的本分。”

可我卻從小就告訴誌遠：

“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隻需要管自己就好。”

婆婆不讓誌遠讀書，說老大就該早早養家。

我不顧自己腿剛做完手術，大雪天衝到婆婆家將做農活的誌遠護在身後。

“我兒子我來管，你要是再插手別怪我不客氣！”

也因為那次我的腿一到陰天下雨就鑽心地疼。

我一路護著兒子，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兒子也爭氣，有了體麵的工作，對我也有求必應。

街坊鄰裏，親戚朋友都知道我和兒子感情好。

可偏偏就因為一碗參湯，我將兒子告上了法庭。

人人都為他的行為動容落淚，隻有我一臉冷漠。

甚至在聽到他的身體狀況時，也隻是冷酷的說：

“關我什麼事，想死就死，我又攔不住！”

全場都安靜了，沒人能理解一個母親怎麼能如此漠視兒子的命。

老伴一直壓抑的怒火徹底爆發，他衝過來直接給了我一巴掌。

“王秀蘭，我打死你這個狠心的毒婦！”

第二巴掌落下時，我被人緊緊抱住，耳邊傳來一聲悶哼。

是誌遠將我護在了懷裏。

“爸，別打我媽，她受不住的，是我沒照顧好媽，都是我的錯。”

老伴聲音嘶啞，眼淚止不住的掉：

“秀蘭，誌遠這個時候還想著保護你，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我緩了緩上一個巴掌帶來的暈眩感，嫌惡的將誌遠從我身上推開：

“滾，離我遠點，誰讓你衝上來了，真是愛管閑事！”

兒子卻像沒聽見一樣，拉住我的手，仔細看我有沒有受傷：

“媽，你沒事吧，爸剛才那下是不是打重了，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周圍對兒子的誇讚聲再次熱鬧了起來：

“多好的兒子啊，自己一身傷，擔心的還是自己的母親。”

“我看啊，這老太太就是故意要用這招讓兒子更聽話。”

“這老太太就是看著人好，實際上就是一個壞蛋，把兒子兒媳都折磨成啥樣了。”

對我的指責聲不斷，兒媳不顧頭上的傷，爬到我麵前哀求我：

“媽，您是長輩，不管怎麼對我們，我和誌遠都沒有怨言。”

“可是，至少您在乎一下誌遠的命啊，他心臟不好，情緒這樣波動會有生命危險。”

我冷笑了一聲：

“我一個老太太還能管得了別人是死是活，活不了那是他命不好。”

突然兒子摔倒在地，雙手捂著胸口全身抽搐，臉色慘白。

工作人員要撥急救電話，我扭過頭，朝兒子走去。

大家都以為我終究是不忍心，下一秒我卻猛地搶過工作人員的手機。

在電話接通的前一刻，按下了掛斷鍵。

“不行，他不能去醫院，我的案子還沒結束呢！”

全場人看向我的目光都帶著震驚，像在看一個瘋子。

老伴穿過人群，不顧阻攔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你胡鬧也要有個限度，你當真要誌遠去死嗎？！”

兒子微弱的聲音傳來：

“爸，你快鬆手，媽會暈過去的，我沒事，可以不去醫院的。”

這時，人群中有人反應過來：

“我們也可以打電話！”

我急得咬了老伴一口，他吃痛鬆開，我從包裏掏出一把剪刀：

“誰要是敢讓人把他帶走，我就捅死誰！”

3.

沒有人想到我會隨身帶著刀，大家都被我瘋癲的樣子嚇住了。

“我這裏有藥。”

是我的小兒子李明超。

“我哥心臟不好，我就怕他出事，給他隨身帶了藥。”

人群中有人衝我喊道，語氣不屑：

“人家有藥，你總不能不讓人吃吧。”

我嗤笑一聲：

“吃唄，反正不能耽誤我的案子。”

明超急忙將藥喂給誌遠。

他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得到了緩解，大家才稍稍安了心。

老伴看著一向健壯的兒子，此刻臉色慘白，嘴唇發紫，眼底閃過一絲痛心。

工作人員趁機將我的剪刀拿走，看向我時好像我是發爛發臭的垃圾。

進度暫停，兒子被扶著坐在一旁，即使身體不舒服，他卻依舊記掛著我，呢喃的說：

“你們不要怪我媽，都是我的錯，她剛才沒傷到自己吧。”

老伴走到我麵前，強忍著脾氣，想和我好好溝通一下。

“秀蘭，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一定要把誌遠送上法庭？”

“全家你是最疼他的，現在卻連他的死活都不管了嗎？”

我靠坐椅子上，一臉淡漠：

“我既然來了就絕對不會撤訴，我一定要告他。”

“別的事都與我無關。”

老伴在身邊說服了我很久，可我隻是閉上眼睛，什麼也沒聽進去。

法官問我：

“王秀蘭女士，你什麼時候搬來和李誌遠一家住的？”

“這期間你的衣食起居是否全部由李誌遠夫婦照顧？”

我瞥了一眼對麵憔悴的兒子，語氣帶著嘲諷：

“五年前，我被查出有類風濕性關節炎的時候。”

“是他們非要將我接到城裏來照顧我。”

“既然要照顧我，就什麼都得順著我，誰讓他給我做我不喜歡的東西。”

“我恨不得掐死他，生這麼個東西我真是後悔！”

“還不如一生下來就扔給野狗，被分吃了我還省事！”

滿座皆驚！

李誌遠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聲音悲痛。

“媽，您竟然恨我至此！”

一個手機從聽審席扔過來直接砸在了我的頭上，額頭滲出鮮血。

是老伴扔的。

他麵色鐵青，雙目通紅。

“你比畜生還不如，竟然這樣詛咒自己的兒子！”

“法官大人，這老婆子瘋了，她才該被抓起來！”

小兒子李明超看著我像一個陌生人：

“媽，哥對你那麼好，你隻在乎自己，你不配做母親。”

“我為有你這樣一個母親而感到羞恥，從現在開始，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誌遠回過神來，他嗬斥住明超：

“住嘴！她給了我們這條命，這輩子就是我們的媽！”

他扭頭看向我，眼神帶著局促和傷心：

“媽，我不怪你把我告上法庭。”

“但我從來沒想過，那個一直護著我的母親竟然希望我從來沒有出現過。”

“媽，如果我現在死了，你會高興嗎？”

現場所有的人眼眶都濕潤了，有人哽咽的喊：

“誌遠大哥，你什麼都沒做錯，你是我們的榜樣！”

在這個悲傷動容的氛圍裏，我卻仰頭大笑了起來：

“是啊，你要是死了，我這老胳膊老腿都能高興的跑十圈！”

“要是從小就沒有你，我少養一個兒子不知道能省多少事！”

李誌遠眼底的淚瘋狂湧出，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小兒子氣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狠心的女人，你簡直是個惡魔！”

“哥，你別聽她的話，她就是一個瘋子！”

這時，李誌遠的律師提交了一份視頻證據。

4.

“王秀蘭女士，這個視頻裏的人是你吧。”

“視頻裏的你在被問道想吃什麼時，你自己親口說了參湯。”

“而且我們對參湯成分做了檢驗，並沒有什麼危害成分。”

聽到視頻裏的聲音，我有些慌張。

“我當時想喝，但後來又不想喝了，不行嗎？”

法官看向我的眼神愈發嚴肅：

“王秀蘭女士，注意你的態度！”

“如果你一直這樣，今天的案子就沒有辦法進行了！”

有人在小聲說：

“這老太太真是能作，一定是法院看她年紀大，才給她開庭。”

“明明是自己想吃的，卻怪自己的兒子。”

我看著那個視頻，拳頭不自覺握緊。

李誌遠的律師再次開口：

“法官，請允許我提交第二份視頻。”

視頻畫麵裏，我拿著水果刀捅向了兒子，他擋了一下，胳膊上的血瞬間湧出。

“你個王八蛋，為什麼參湯晚了一天才給我！”

“你去死吧！”

所有人都被震驚的說不出話。

沒有人想到我竟然真的動手要殺死自己的兒子！

下一秒，謾罵聲像潮水般湧來。

“真是個人渣，虎毒還不食子呢！”

“這種敗類早就該死了，活著都是浪費社會資源！”

“老不死的，真該下地獄！”

我看著那個視頻，剛剛攥緊的手卻鬆開了。

兒子淚眼模糊的看著我：

“媽，不是我把這個視頻交出來的。”

“法官，我媽沒錯，是我自己劃傷的，和她沒關係。”

老伴緊緊盯著我，嘴唇顫抖，眼裏滿是失望：

“秀蘭啊，我以為你隻是說說，沒想到......”

“聽我一句勸，撤訴吧，現在你才是那個有罪的人。”

我依舊平靜，環視了一周，看向我的小兒子李明超：

“法官，我可以申請休庭一會嗎，我有些話想和我的小兒子說。”

法官考慮到我的年紀，最終點了點頭。

我走到李明超麵前：

“我有些話想和你說，跟我出來一趟吧。”

他本不想去，卻在看見我滿頭白發時，還是跟著出來了。

等我們再回來時，李明超聲音哽咽的說。

“不撤訴，我們不撤訴。”

說完他就跑了出去。

現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伴衝到我麵前，衝我怒吼。

“秀蘭，現在不撤訴，你是打算死在監獄嗎？！”

“你寧可死都不肯放過誌遠嗎？！”

我沒說話，靜靜的走到了原告的位置上。

休庭結束，未播完的視頻再次被播放。

視頻裏，誌遠擋了一下後，因為疼痛摔倒在地。

我不僅沒停，反而對他拳打腳踢，甚至拿起一旁的花盆砸了下來。

群情激憤！

“這已經是謀殺了！好殘忍！”

“誌遠大哥太可憐了，遇上這麼個瘋子娘！”

“她會不會真的是精神有問題，那視頻裏簡直就是失去理智了。”

我依舊沒說話，倒是剛才還哭哭啼啼的兒子此刻已經穩穩地坐在了那裏。

視頻播完，他突然開口。

“我媽隻是想發泄一下而已，你們不要胡說，她不是你們口中的精神病人和瘋子。”

“我媽的檢查報告可是能證明她精神沒問題的。”

他的話說完，現場的人更加憤慨了。

“原來是純壞呀，這種人就應該被槍斃！”

“死了都得下十八層地獄，人果然不能隻看表麵！”

我沒理會這些聲音，看向對麵的李誌遠，失望的搖了搖頭。

輕聲說道：

“咎由自取。”

就在大家吵著要將我抓起來時，大門被打開。

小兒子李明超站在門口，他深吸了一口氣，舉起手中的東西。

聲音悲痛卻堅定的說：

“法官，我這有一份關於我媽王秀蘭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