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檸檸一一解釋說：“敵方的狙擊手會將一名我方隊員擊傷，引誘其他隊友來救，然後一一狙殺，這是狙擊手常用的辦法。”

柳檸檸輕輕揉揉太陽穴，剛剛醒轉，她還有些頭暈，但為葉亮辯白，她絕不會多拖延一秒鐘：“這種情況下，首先救助隊友是不對的，隻會像葫蘆娃救爺爺一樣，一個一個地送命。正確方法是采取有效措施，壓製或者消滅狙擊手，然後營救。”

韋碩南這時已經開竅，對剛才擠兌葉亮的那些話十分後悔，探出手掌“啪”地抽了自己個嘴巴子：“哥們對不住，我知道你是敢擔事的純爺們，對兄弟仗義沒得說。我就是嘴欠，抽丫的。”

韋碩南還要抽自己，葉亮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兄弟，我明白，這時候誰心裏都不好受。”

柳檸檸柔聲說：“冷靜點，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葉亮滿腔憤怒頓時消了一大半，隻是方才氣得血壓升高，後腦勺到後脖頸的血管“突突”直跳。

柳檸檸的手依然搭在他的肩頭，勸慰道：“小葉子，雖然我們現在麵臨很多困難，但以後的路還很長，相信總有一天，會洗刷清白的。為了堅持到那一天，我們這些幸存下來的人，應當相互扶持才對。”

黃鶯般清麗的嗓音，化去不少戾氣，葉亮不好意思地說：“你說的對，是我衝動了，對不起。”

柳檸檸已經走下車，呼吸外麵的新鮮空氣，冰涼的雨滴讓她渾身一個激靈。她轉身麵向走過來的葉亮和韋碩南，說：“我倒覺得，比起這些事來，你們有思考過未來嗎？現在我們成了逃犯，還背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血案，搜索隊一定已經出動，大肆搜捕我們了吧？”

柳檸檸的語調，清冷地幾近結冰：“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你們想過嗎？”

“你說得對。”葉亮仰天望向晦暗不明的蒼穹，雨滴不斷墜落，他想：為了就像隱藏在風雨交加的盡頭，從前那種平靜的生活，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三人重新上車，換了葉亮開車，柳檸檸換到副駕駛上，撿起被他激憤之下將頭枕切割成的小方塊，細細觀察；韋碩南深深後悔方才對好朋友放了重話，閉口不語；一路誰也沒再說話。

此時正是夏末秋初季節，偏逢如此天氣，真是涼雨如凍膏漫灑，川澗潦水與山路伴行。車子在盤山公路上不知行駛了多久，忽然儀表盤上警燈閃爍，車子拋錨了。

韋碩南搶先跳下後排座位，掀起發動機蓋，支起支架，埋頭檢查：“麻蛋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拋錨了！”

葉亮讓柳檸檸待在車裏，撐了把傘給韋碩南，韋碩南已經淋得鳧水鴨一樣，仍在耍貧嘴：“算了算了，反正這順來的車不能一直開，說不定那幫兔崽子早就通緝這車牌了，開著遲早會被攔下來。我內褲裏還藏了不少陷進，去租輛車也行。”

柳檸檸對葉亮說：“小葉子，我去買點路上用的必需品，眼下要做長期打算了。”

葉亮說：“還是我去吧，你有傷在身啊。”

韋碩南插嘴說：“傻瓜，你還不明白人家妹子的意思嗎——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每個月不用定期流血啊？姨媽巾什麼的當然要悄咪咪準備咯。”

柳檸檸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就你話多，快去找輛車！我一個女孩子去買東西才不會引人懷疑，一個小時之後見，葉亮你和狙擊手戰鬥，又開了半小時的車，在車裏歇歇吧！”

柳檸檸拉起韋碩南離開了，葉亮在車裏等得氣悶，心想：先看看能不能修好車，萬一韋碩南沒搞到車，還得仰仗它。

葉亮支起發動機蓋子，細細檢查，忽然他神色一滯，舉起一個小零件，借著昏暗的光線仔細端詳。天空中一道閃電劃破黑沉沉的烏雲，葉亮看清楚這小零件，心中也被這熾白的電光破開靈感：繼電器被人做了手腳，旁邊這個小零件燒穿了繼電器！這是個定時燃燒裝置。

天上雷聲隆隆，葉亮心中也炸開驚雷：如果這小零件被設置在特定的時間，燒穿繼電器，那麼就可以解釋車子為什麼拋錨了。是什麼人幹的，他又有什麼企圖？

葉亮循著這條思路，順藤摸瓜：話說從縣醫院到這裏，也隻有這一條路，別無岔道，難道說，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某些人的算計之內？是他們有意讓我們停在此次的？

葉亮撐起雨傘，在盤山公路周圍探尋。他們的車子被迫停在半山腰，葉亮站著極目遠眺，隻見雨地裏茫蒼蒼、碧幽幽，一灣大河緩緩流淌，岸邊密密麻麻的樹木在霧靄樣的大雨中搖曳擺蕩，河麵也被霾煙似的水氣籠罩了，碼頭、港汊也都半隱半現在洶湧波濤中，山川、河流、森林都朦朦朧朧的不甚清晰，看去像一幅年代久遠了的水墨畫兒，甚是蒼涼悠遠。

站在這樣的景致裏，真好像天地混茫成一片，宇宙中隻留下了他獨自一個畸零過客。葉亮倏地想起了家鄉，假如老媽老爸還活著，此刻在做什麼？

柳檸檸、韋碩南和自己一個個命運沉浮，轉念之間去國懷鄉之情又成對於不測風雲、旦夕禍福的憂思，已不覺垂下淚來，眼前一片模糊，河流波濤仿佛在倒湧，山川在無聲地向河中推進......

葉亮已經完全忘神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自失地一笑轉回身，轉身回盤山公路來。葉亮這才發覺雨水已浸透重衣，就算打著傘，被山風帶進的雨水很快就淋濕大半外衣。他正想脫下外衣擰幹，忽然聽見公路左側的樹林裏，傳來一陣歌聲。

瀟瀟漾漾的雨中，葉亮辨認出像是小女孩在唱兒歌，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外加上風雨交加，怎麼會有閑情逸致在這裏唱兒歌？

可那歌聲仿佛有一種魔力，葉亮不由得循著歌聲，向樹林深處走去。大塊大塊的烏雲在廣袤的天穹上緩緩移動。本來就是風雨如晦的日子，此刻樹林中顯得更加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