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冷的聲音在死寂的小巷中格外清晰。
楊夜一個激靈,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動作慌亂,甚至因為體內力量尚未完全平複而顯得有些笨拙。
他站得筆直,心臟卻仍在胸腔裏瘋狂擂動,既是因為劫後餘生的恐懼,更是因為眼前之人那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壓迫感。
他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隻能用力地點了點頭。
淩清雪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暫停留,那眼神似乎能穿透皮囊,直接看到他丹田深處那團仍在微微悸動的金色能量。
“跟我來。”
沒有多餘的字眼,她轉身,素白的裙擺劃過一道清冷的弧線,向著巷外走去。她的步伐看似悠然,實則極快,幾步便到了巷口。
楊夜幾乎是下意識地邁開腿跟了上去。他的大腦依舊亂成一團漿糊,無數疑問翻湧:她是誰?為什麼救自己?那個恐怖的黑衣人怎麼被她一揮手就......沒了?她要把自己帶去哪裏?
他不敢問,隻能踉蹌地緊跟在那道白色身影之後。走過癱軟如泥的趙雄和王洪亮身邊時,他甚至不敢低頭去看。
出了小巷,來到稍顯開闊的街道。夜風一吹,楊夜激打了個寒顫,才發現自己後背早已被冷汗濕透。而前方的女子,周身仿佛自帶一道無形的屏障,夜風拂過她身側時都變得溫順服帖,連她的發絲都未曾揚起一絲。
淩清雪並未走向鎮外,而是身影微微一晃,如同鬼魅般掠入路邊一間看似廢棄無人的土地廟。廟宇狹小破敗,蛛網遍布,神像早已殘破不堪。
她停下腳步,轉身,再次麵向楊夜。廟內沒有燈火,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輪清冷的月亮,散發著淡淡輝光,照亮了這方狹小的空間。
四目相對。
楊夜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的麵容了——那是超越了凡俗想象極限的美麗,卻也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同萬古寒淵,讓他隻看一眼便心生敬畏,慌忙低下頭去。
“抬起頭。”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容置疑。
楊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抬起頭,鼓足勇氣迎上那雙冰眸。他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或許到了。
“你可知,你身負何種體質?”淩清雪開門見山,語氣平淡無波。
楊夜一怔,老實地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幾天前我生辰那天,突然就......”
“純陽之體。”淩清雪打斷他,聲音如同在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法則,“萬古無一,至剛至陽。你之前無法修行,非是根骨平庸,而是凡俗功法,根本引不動你這潛藏的本源。一旦覺醒,便是潛龍出淵,前途無可限量。”
純陽之體!
萬古無一!
這幾個字如同驚雷,在楊夜腦海中炸響!原來......原來自己不是廢物?而是擁有這種傳說中的體質?巨大的衝擊讓他一時呆住,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激動和迷茫。
但淩清雪接下來的話,瞬間將他的激動澆熄了大半。
“福兮禍之所伏。懷璧其罪的道理,想必你剛才已有體會。”她目光掃過廟外,意指那化為飛灰的黑衣人,“以此處靈氣之稀薄,修士之眼界,你之存在,便如同暗夜炬火。方才那人,不過是第一隻被引來的飛蛾。若無庇護,你活不過三日。”
楊夜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絲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剛才那黑衣人的恐怖,以及趙雄、王洪亮的覬覦,都是血淋淋的證明。
“那......那我該怎麼辦?”他聲音幹澀,帶著一絲絕望的顫抖。
“本帝可以護你。”淩清雪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絕對自信,“亦可助你真正掌控這純陽之力,踏上通天仙途。”
希望驟然燃起!但楊夜不是傻子,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尤其對方是這等無法想象的強大存在。他小心翼翼地問:“為......為什麼?您需要我做什麼?”
淩清雪看著他,冰封般的眼眸深處,似乎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微光,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本帝淩清雪,乃璃月仙宮之主。”她先道出名號,雖無刻意炫耀,但那名號本身便代表著無上的權威與力量,震得楊夜心神搖曳。
“本帝之體質,與你相反,為極致之陰——純陰之體。”她繼續道,語氣波瀾不驚,“如今修為已達瓶頸,欲要突破至更高境界,需尋得同等層次之純陽本源,陰陽共濟,方有一線契機。”
她頓了頓,目光如冰錐般刺入楊夜心底:“而你,是這萬年來,本帝尋到的唯一一個純陽之體。”
楊夜徹底明白了。
救他,是因為他是唯一的。
護他,是為了讓他成長到能“配合”她。
這是一場交易。一場他根本無法拒絕的交易。
他的價值,就在於這剛剛覺醒、自己還無法控製的體質。一旦答應,他的人生將徹底改變,脫離平凡,踏入一個光怪陸離、危險與機遇並存的廣闊世界。但同時,他也將失去自由,命運將與這位冰冷強大的女帝緊緊捆綁。
拒絕?拒絕的下場,或許不會比那黑衣人好多少。就算女帝不屑殺他,失去庇護的他,又能在這虎狼環伺的世界活多久?
短短一瞬,楊夜腦中已閃過萬千念頭。最終,對力量的渴望,對生存的向往,壓倒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與彷徨,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他抬起頭,直視淩清雪那雙冰冷的眼眸,用力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我願意跟隨陛下修行......直至,能助陛下突破的那一天。”
“很好。記住你的選擇。”她轉過身,麵向廟外無邊的夜色,“此地不宜久留,即刻出發。”
話音落下,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托住了楊夜。下一刻,他隻覺得眼前一花,周圍的景物瘋狂倒退、扭曲,破敗的土地廟瞬間被遠遠拋在身後,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新的世界,以一種他從未想象過的方式,在他麵前轟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