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停了,天邊泛起魚肚白。
院子裏的空氣混雜著雨後泥土的腥氣和濃重的血腥味。
我的視線懸在半空中,正對著那隻名為“將軍”的狼狗。
在我的正下方,狗籠的門大開著,最裏麵蜷縮著一具身體。
衣服被撕成布條,和血肉黏連在一起。
白色的腿骨從大腿處刺出,一隻胳膊扭曲著,脖頸處是一個深可見骨的巨大豁口,血已凝固成暗紅色。
那是我的屍體。
將軍趴在籠子邊,它抬起爪子,滿足地舔舐著上麵的血跡。
遠處傳來了汽車引擎聲,是我家的車。
我猛然轉向門口,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急速飄去。
車門打開,爸爸抱著弟弟,媽媽拎著保溫桶,快步走了過來。
“總算沒什麼大礙,醫生說再觀察觀察就沒事了,可嚇死我了。”
媽媽一邊走一邊說。
“我就說之前念念照顧弟弟給他打的身體底子好。這次估計也就是意外。”
爸爸笑著回應。
他們走進了院子,離狗籠不過三五步遠,媽媽正想去掀籠布。
爸爸的聲音傳來。
“狗籠又沒鎖,這時候估計念念已經睡了,你就別管狗了,抓緊去睡覺吧。今天可累死我了!”
媽媽手就停在了那裏,隨後轉身離開。
我試圖擋在他們麵前,伸出半透明的手,但他們徑直穿過了我的身體,走進了屋裏,沒有一個人再往狗籠的方向看上一眼。
太陽升起來了,媽媽哼著小曲從屋裏走出來。
她到我的房門敲了敲,見沒反應,以為我還在鬧脾氣。
“念念,別鬧了,趕緊出來,爸媽不怪你了,你要是再鬧,你的早餐我就給“將軍”吃了。”
她見我屋裏還是沒反應,開了門,見裏麵沒有人,氣衝衝的走了。
經過一晚上的暴雨衝刷,外麵血水和氣味已經被衝的七七八八。
她走到了狗籠邊,停下了腳步。
她看到了那一片狼藉,看到了被打翻的狗食盆。
我那黯淡的輪廓似乎凝實了一些,我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了半步。
媽媽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嘴角厭惡地撇了撇。
“這死丫頭!”
她低聲咒罵道,“鬧脾氣還把將軍的盆給踹了!弄得一地臟水!人也不知道跑哪野去了,真是不讓人省心!”
她彎下腰,伸手探進那混合著血液的泥水裏,撈出了狗食盆。
她走到水龍頭下胡亂衝了衝,把我的早餐倒了進去。
“將軍,吃吧。”
她親昵地拍了拍狼狗的頭。
“汪!”
將軍興奮地叫了一聲,搖著尾巴,將頭埋進食盆裏,發出了清脆的咀嚼聲。
我整個虛幻的身體在一瞬間變得僵硬。
我猛地衝向媽媽,伸出雙手試圖抓住她的肩膀,張開嘴,用盡全力發出了一聲:“媽媽!”
我的手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她的身體。
我的呐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天怎麼陰了?”
她身子一抖,抬頭看了一眼,抱怨了一句。
她轉身回屋,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兩天過去,我的身體開始腐爛。
一股惡臭,從狗籠的角落裏飄散出來,那氣味墜在空氣裏,無論走到院子哪個角落都無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