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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冬日蕭瑟,北風刺骨。

或因那日雪夜奔跑落了病根,自入裴璋私殿後,一連兩日,孟明萱都高燒不退,隻能臥榻休養。

裴璋也不惱,不曾在此時召她伺候,反而貼心地令蓮兒小嬋好生照拂。

一碗碗苦澀湯藥下肚,孟明萱的病情終於有所好轉。

稍有了些力氣,她便閑不住,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蓮兒小嬋搭話,試圖與她們拉近些距離。

既決定要借用裴璋這把刀,那總得投其所好。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便是如此。

可誰料,蓮兒的嘴封得極嚴,她旁敲側擊,也撬不開半分。

細思又覺平常,能在裴璋私殿伺候的,多是心腹,自然深諳個中規矩,又豈會輕易開口?

她隻得將目光轉向小嬋。

這日難得停了雪,她披了件厚厚的襖子,坐在廊下,一根長長的紅繩首尾相連,在她掌中翻出了花兒。

小嬋侍立在側,見狀倍感新奇。

孟明萱餘光瞥見她露出好奇的目光,主動向她展示了幾個花樣。

“這叫翻花繩,可要學學?”

“這......奴婢不敢。”

她主動詢問,小嬋心向往之,吞了口唾沫,還是婉拒。

十三四歲年紀的小姑娘又怎會不好奇,不想學?

隻是日前蓮兒姐姐提醒過,叫她處處留意,不準多說話,這才隻得忍下本能。

孟明萱看穿她的強撐,故歎一聲:“可我記得,你與蓮兒姐姐都是負責照顧我起居,如今卻連陪我玩個翻花繩,解個悶也不願......”

此言令小嬋心思大動。

主子將她與蓮兒撥給孟明萱,本就是為伺候她起居。

正如京城中的公子哥們,派去照料家巧的仆人,家巧心情不好,自然是要陪著玩一玩的。

若她就這麼應了,倒也不算壞了規矩。

細思之下,最終鬆了口:“姑娘別惱,奴婢學、學!”

小嬋悟性高,學得快,兩盞茶的功夫,已是融會貫通。

孟明萱笑讚:“你倒是聰明,這麼快就學會了。”

“姑娘您謬讚,蓮兒姐姐常說,奴婢呆呆笨笨,隻有在這與活計無關的事上,才學的快哩!”

見小嬋笑得開懷,孟明萱柔聲寬慰:“人各有所長,若非如此,大人也不會派你來不是?”

“嘿嘿......”

見時機差不多,孟明萱終於試探著開口:“這翻花繩,我能教你,可這伺候掌印大人的事,我還需向你請教一二呢。”

小嬋本與孟明萱玩得正在興頭上,半蹲著身子,在聽見這話的瞬間,立即收斂了笑容,站直了身子,垂首低聲:“姑娘慎言,主子心意,並非奴婢可窺探的。”

孟明萱沒想到隻一個呼吸間,她就變了表情,心底有些空落落。

垂下眼睫,喃喃道:“如此......那便罷了,我也不為難你。”

她又何嘗不曾察覺?

自入這院子起,周遭侍奉仆人雖都對她畢恭畢敬,但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疏遠與審視。

從他們身上,想來是找不到突破口的,隻能在想他法。

孟明萱裹著披風,一言不發地起身,默然向裏屋走去。

瘦削的背影刻著落寞,小嬋見之,心頭刺痛。

她提著裙擺,快步跟上。

“姑娘,您的紅繩......”

“你留著吧,無事時,與夥伴們一同玩耍也好。”

紅繩殘存餘溫,在掌心卻顯滾燙。

小嬋斂下眸中神色,不語跟上。

日暮西斜,已至黃昏。

伺候孟明萱用過晚膳,又到了飲藥時。

但比昨日不同,桌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碟蜜餞。

連孟明萱也未發現,直到飲盡湯藥,麵露苦澀,小嬋雙手端上,才恍惚察覺。

“姑娘若覺得湯藥苦,便吃些蜜餞吧,與藥性不相衝的。”

孟明萱眼底閃過一抹詫異,玉手捏了一塊送入口中,甜蜜自舌尖蔓延擴散,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

她遞去一個溫暖笑容:“多謝你。”

未待小嬋開口,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在門外停下。

窸窣耳語兩句後,蓮兒入門,朝孟明萱欠身一禮:“萱兒姑娘,大人傳您去伺候。”

來了。

養了幾日的黃鸝鳥,總要揭開布見見日頭,聽聽響兒。

對這一天,孟明萱早有預料。

“知道了,我收拾一下便過去。”

小嬋取下衣衫,正欲為孟明萱更衣,卻被蓮兒攔下。

“這裏我來伺候就是。”

見此,小嬋隻得退下。

蓮兒小心翼翼地將那件蘇繡衫子為孟明萱換上,末了,不忘取來一枚玉佩禁步做配。

驀地,冒出一句:“大人從不喜人多看,多嘴,姑娘可千萬仔細些。”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惹得孟明萱頻頻蹙眉。

直至來到書房,依舊理不清她話中深意。

人言道:宦官八虎盤踞大內,權勢熏天,尤以裴璋最甚。

此獠殘虐暴戾,最是冷血無情,卻有些與其餘七虎不同的癖好。

七虎或貪戀金銀珠玉,或癡迷天下美人,唯獨他裴璋,好附庸風雅,熱衷於收集前朝大家的墨寶,亦常執筆描摹丹青,寄情於方寸之間。

而今步入此地,確能窺見傳言非虛。

四壁高懸前朝墨寶,筆意蒼勁有力,山水墨色氤氳,飄逸自然。

紫檀木大案上擺的是端硯、湖筆、徽墨,文房諸寶,無一不精,陳列井然。

此刻月色正好,他端坐於書桌後,燭火跳動,映著那挺拔孤峭的身姿。

他垂首,斂去平日睥睨眾生的淩厲,修長手指穩握筆身,於素絹之上細細描繪。

筆尖遊走,輕盈而專注,恍惚間隔絕世間紛擾,唯餘筆下方寸。

孟明萱略作思忖,蹲身作禮,緩緩出了聲:“奴婢給掌印大人請安。”

良久,屋內一片死寂,唯有燭火跳動的“劈啪”聲。

她不敢起身。

如今在裴璋身邊的地位不穩,她不敢,也不能輕舉妄動。

直到那道清冷的嗓音幽幽地從上方傳來。

“免,過來。”

“是。”

她這才起身,移動步伐走到他身側。

蓮兒的提醒,此刻在耳畔炸開。

她依舊低垂著頭,並未挪動視線,隻將目光專注落於那寸硯台之上。

忽地,裴璋作畫的手一頓,眉頭一蹙。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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