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知微在醫院裏住了一晚,第二天醒來,燒已經退了大半,隻是人還是沒什麼精神。
現在趕去上課已經來不及了,她吃了藥,給學校的教授去了郵件,說明了情況,請了一天假。
隨後,就拿上自己的東西,準備出院。
這是一家私人醫院,辦理出院時,護士告訴許知微,賬單已經被霍司理結過了。
許知微揉了揉眉心,後知後覺地記起來,她昨天隻問了霍司理姓名,居然忘了要他的聯係方式。
說好的會把醫藥費還給他,卻找不到人。
她隻好給前台的護士小姐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如果霍先生來找我的話,麻煩讓他打這個電話聯係。”
護士小姐點頭應下。
回到出租屋,許知微身上穿的,還是昨晚被酒水打濕的衣服,裹在外麵的西裝外套,已經揉得發皺,沾滿了酒氣。
她洗了澡,換了衣服,隨後將鄒明的西裝外套送去了幹洗店。
回來的路上,許知微接到了威廉打來的電話。
“你今天沒有來工作。”電話那頭,威廉聲音冷淡。
許知微有些詫異,“可是昨天,我不是已經被辭退了嗎?”
“我想你誤會了,昨天隻是看你狀態不好,讓你回去休息,並不是辭退的意思。”
許知微沒想到在發生了那種事情之後,她還能繼續回去上班。
遲疑了幾秒鐘,她便答複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需要請假一天,明天回去上班可以嗎?”
電話那頭,威廉安靜了兩秒,忽然問:“要去醫院嗎?”
“不,不用了。”
威廉也沒有再提,隻是說:“等你休息好了,可以隨時回來工作。鄒先生對你的印象很好,他希望每次過來,可以由你負責招待。”
許知微愣了一下——她其實不太想繼續和鄒明接觸,準確說,凡是和宋聞遠沾邊的人,她都不想接觸。
可是電話裏,威廉根本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交代完之後,就將電話掛斷了。
酒吧裏。
鄒明點著一支煙,靜靜地看著它在兩指之間燃燒。
威廉站在他的身邊,微微側過身,將許知微的情況說了一遍。
這間酒吧在德雷克先生的勢力範圍內,而鄒明是德雷克先生的座上賓,威廉對他盡可能地予以尊重,知道鄒明想打聽薇薇安的消息,威廉特意去了個電話問情況。
“病了也沒錢去醫院......”鄒明輕嘖一聲,“倒真是倔,都這樣了,也不肯跟宋聞遠低頭。”
舌尖無意識抵住了一側的腮幫子,當初宋聞遠砸在他臉上的那一拳,似乎此刻仍殘留著隱隱的鈍痛。
他鄒明,一向睚眥必報。
“鄒明先生,您今天還是開那間包廂嗎?”威廉問道。
鄒明彈落指尖的煙灰,漫不經心地搖了搖頭,“今天算了,那個包廂留著,什麼時候她回來上班,什麼時候我來。”
病去如抽絲。
隻休息了一天,許知微就回學校繼續上課了,她的燒還沒有完全退,整個人仍有些發熱。
好在她修的教育研究專業,課程輕鬆,考試也不多。
昨天隻有一堂非強製性講座,缺課的影響並不大。今天也隻在上午有一節核心課,授課老師是個好說話的英國老太太,留了作業後就提前下課了。
許知微提著手提袋走出教室,和一群正匆匆趕往建築設計專業的學生擦肩而過。
她停下腳步,回頭,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所學校的建築設計一向是王牌專業,相比較可有可無的教育研究專業而言,課程更多,學業也更為繁重。以她當初的成績,完全是可以申請上的,隻不過......
許知微垂下眼簾,神情多了幾分複雜。
她很快就收斂了情緒,下午先去圖書館看了會兒書,完成了教授布置的作業,傍晚,又去了酒吧打工。
往三樓送了兩趟酒水,許知微出電梯時,一行人正好從酒吧外走了進來。
她遠遠地就看到了站在其中的宋聞遠,有些尷尬,立刻轉過身回避開。
宋聞遠直接上了三樓,開了包廂。
侍應生過來請他們點酒,方少黎隨便點了幾瓶,隨後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直接說:“我記得,你們這兒有個服務員,叫......薇薇安。她在嗎?讓她來送。”
侍應生轉身出去。
宋聞遠靠在包廂裏的沙發上,沉著一張臉,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許知微不在,別墅裏無人打掃,甚至他今早醒來的時候,客廳地毯上堆著的啤酒瓶,還是上周他進醫院前,就堆在地上的。
他隻好叫了兩個鐘點工來打掃,聽那兩個白人家政婦叮裏哐當的一下午,吵得他頭疼,才終於將別墅收拾幹淨。
傍晚的時候,方少黎約他出門,想換身衣服,打開衣櫃一看,被鐘點工重新清洗烘幹的衣服,整齊掛在衣櫥裏,卻完全不是按照他之前習慣的順序排列搭配好,連找一件風衣都麻煩。
宋聞遠隻好隨便套了一件鼠灰色的呢子外套,就出了門。
包廂裏,方少黎笑著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阿遠,還在生那小陪讀的氣呢?不過倒也是,她吃了宋家這麼多年的飯,到頭來還是一條養不熟的......”
“少黎,話別說得這麼難聽。”一向不怎麼愛說話的顧朝鈞,忽然開口,打斷了方少黎的話。
方少黎聳了聳肩膀,止住了沒說完的話,沒再吭聲。
過了一會兒,包廂的門開了。
宋聞遠抬頭一看,來的不是許知微,而是有幾天沒見的蘇照星。
“你怎麼來了?”
“來和你的小陪讀道歉啊。阿遠,那條信息是我發在群裏的,我來把事情跟她解釋清楚,她就不會跟繼續跟你鬧脾氣了。”
方少黎立刻為蘇照星叫屈:“這也太委屈你了吧,蘇大小姐,明明是她開不起玩笑......你堂堂蘇家大小姐,她算個什麼東西?”
蘇照星看著宋聞遠,語氣聽不出一絲勉強:“沒事,這事也怪我,平時說話做事大大咧咧,沒想太多,玩笑開得過了。如果不開那個玩笑,許知微也不會鬧著要搬出去,她一個女孩子,在這種地方打工,應該很不容易。”
說著,蘇照星在宋聞遠的身邊坐下,臉上多了幾分忐忑:“阿遠,你......還生我的氣嗎?”
那天在醫院裏,宋聞遠第一次對她冷了臉,蘇照星就知道,她錯估許知微在宋聞遠心裏的地位了。
不過,蘇照星也並沒有因此就覺得,許知微能對自己產生威脅。
不過是一個通房丫鬟一般的玩物罷了......蘇照星看得很明白,男人麼,不就是那點兒占有欲作祟,受不了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一天會被別人染指。
宋聞遠壓低了眉,盯著桌上的玻璃杯看,冷嗤一聲:“是她自己蠢,群裏發什麼都信!”
話音剛落,包廂的門忽然打開,許知微捧著托盤,從外麵走進來。
宋聞遠心下一緊,不確定她有沒有聽到剛剛話,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去。
許知微看也不多看他一眼,自顧自地將托盤裏的酒,擺放在了桌上,說了句“慢用”,收起托盤就要離開。
“站住!”
許知微腳步一頓,單薄的脊背挺得筆直。
還發著低燒,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不卑不亢:“客人,現在是工作時間,請問您還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