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零下二十度,街上飄著鵝毛般的大雪。
路上幾乎沒什麼行人,街邊一家餐廳卻有個衣著精致的女人粗暴扯著一個小女孩的頭發,將她重重丟在垃圾桶邊。
她身上穿著精致的高定禮服裙,外麵套著暖和的羊絨大衣,身上的珠寶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可被她摔在地上的孩子卻在數九寒冬穿著一身劣質公主裙,臉上還化了滑稽的濃妝,露在外麵的手臂骨瘦如柴,上麵還有觸目驚心的掐痕,小臉也凍得毫無血色。
“不要臉的小賤人!出來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今天是你爸爸第一次給我送花五周年紀念的日子!你居然跑去偷吃小麵包,還把餐台給弄塌了!”
“闖了禍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裝可憐喊餓,讓他們以為我和我家darling虐待你?好!那你就滾回你的孤兒院繼續挨餓!我也不想養你這個白眼狼野種!”
陸寧寧摔在地上,疼得眼淚瞬間淌了出來。
看著新養母陰沉著臉打算回到餐廳,她努力擠出個笑,也顧不得疼,爬起來討好求饒。
“對不起媽媽,寧寧不是故意的,那個餐台是自己倒的,下次寧寧不會這樣了......”
“求求你,可不可以別不要寧寧......”
“滾!裝模作樣給誰看呢?”
女人厭惡丟開她,眼中的嫌棄濃得化不開:“小小年紀就裝可憐當綠茶婊,長大了說不定還要不知檢點勾引我老公!”
“怪不得孤兒院那些人說你是災星,我看你就是來克我們的!”
陸寧寧局促不安攥著衣角,一雙大眼睛紅通通盯著她,卻不敢說話。
她不知道勾引和綠茶婊是什麼意思,從孤兒院被爸爸媽媽接到家之後,媽媽就總是這麼說。
隻要她靠近爸爸,她就會悄悄掐她,還說她是小狐狸精。
可是,她已經五歲了,從小她就在孤兒院長大,被好多爸爸媽媽領養過。
但每次她到了新家,好像都會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害得大家倒黴。
比如回去路上忽然出車禍,再比如家裏廚房莫名其妙起火......
時間久了,孤兒院的小朋友和叔叔阿姨都覺得她是災星。
如果這次再被趕回去,可能以後都不會有人領養她了。
她咬著嘴唇亦步亦趨跟過去,想著用什麼辦法才能讓媽媽消氣,卻看見爸爸走了出來。
陸寧寧眼中閃過一絲期望,攥著衣角小心翼翼上前。
爸爸雖然不怎麼理她,可是平時也不會打她。
說不定,她求求爸爸,爸爸會願意讓她留下來呢?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出口,男人便伸手將女人摟進懷中。
“怎麼了寶貝,今天是咱們紀念的日子,可別為了這點小事鬧脾氣。”
隨後,他冷漠看一眼渾身臟汙,凍得瑟瑟發抖的陸寧寧。
“本來領養這個孩子也隻是讓媒體關注咱們,順便立一下做慈善的人設,現在熱度都過去了,這野丫頭寶寶要是不想養,那就丟了算了。”
“走吧,我們另外換一家餐廳過慶祝,別因為這個災星野種毀了寶貝兒的興致。”
女人依偎在他懷中嬌媚一笑,隨後嘲諷瞥了陸寧寧一眼。
“怎麼?你還想在我老公麵前裝可憐?”
“告訴你,我才是他最疼愛的寶貝,你隻是個沒人要的垃圾!滾回孤兒院去吧,老娘早就受夠你這個小狐狸精了,成天在家對我老公獻殷勤,看著就惡心!”
陸寧寧呆呆看著兩人上車,小小的身軀在寒風中抖得厲害。
這一次的爸爸媽媽,也不想要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老師說隻要勤快聽話多幹活,新的爸爸媽媽就會喜歡她。
可是她已經很聽話了,不但會洗碗拖地,還會給媽媽做飯洗衣服,給爸爸倒茶按摩,他們還是不喜歡她呀。
這一次偷吃小麵包,也是因為她對著爸爸笑了,媽媽就兩天都不讓她吃飯,她實在餓得受不了,才去拿麵包吃的。
陸寧寧看著他們的車越走越遠,感覺心裏酸酸的。
說不定,她就是惹人討厭的壞小孩,所以才沒有人要她......
可是,她真的好想有個家呀。
渾渾噩噩間,陸寧寧蹲在垃圾堆裏凍得暈了過去。
睡著的時候,她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是一本書裏的女主角,小時候跟另外一個小姑娘被抱錯了,才會在孤兒院長大。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災星,也沒有人願意領養她,直到十八歲,她的親爸爸媽媽才找過來,將她認回家裏。
但她雖然有了家,哥哥和爸爸媽媽卻不喜歡她,反而更喜歡從小就在家裏的那個妹妹。
她好努力好努力的想要對他們好,覺得這樣爸爸媽媽就會喜歡她,可直到她得了癌症,她們還是覺得她是滿嘴謊話的災星。
直到她一個人孤零零在橋洞下死去,他們終於開始後悔想要補償。
可那個時候,她都已經變成鬼了......
醒過來的時候,陸寧寧覺得好難過。
這個夢的意思是,她活著的時候,就不會有人願意愛她,做她的家人嗎?
陸寧寧揉揉眼站起來,一雙大眼睛紅通通的,睫毛上也掛上了眼淚。
要是這樣的話,她就不要回孤兒院等親生爸媽來找她了!
實在不行,她就自己去找家人,說不定就遇到喜歡她的人了呢?
可是她該怎麼去找?
想了半天,陸寧寧決定先找個能睡覺的地方,再慢慢給自己找家人。
走著走著,她不知不覺來到一處橋洞下。
這裏能遮風能躲雨,看起來好像很適合住人。
陸寧寧小心翼翼摸進去,腳下卻被重重一絆,哎呀一聲摔在地上。
她疼得吸了一口涼氣,低頭一看,頓時呆住了!
地上躺著一個好瘦的老奶奶!
她被埋在一張薄薄的破被子裏,眼睛直勾勾看著她,腮幫都陷下去了,身上臭臭的,好像很久都沒有洗澡。
那雙看上去隻剩骨頭的腿露在外麵,上麵還有流膿的傷口,蒼蠅在上麵繞來繞去,也不知道疼不疼。
陸寧寧呆呆看著老太太,半天才回過神,小心翼翼問:“奶奶,這是你家嗎?”
老太太看著她,眼神死寂。
很快她便別過頭,也不跟陸寧寧說話,自顧自閉上了眼睛。
陸寧寧手足無措攥著衣角,忍不住想奶奶是不是也不喜歡她。
但外麵的天色陰沉沉的,看上去好像快要下雨了,要是離開這裏,晚上肯定要淋雨了。
想到這裏,她隻能小聲開口:“奶奶,能不能讓我留在這裏躲躲雨呀?”
老太太還是沒有理她。
陸寧寧蹲在角落看著她,奶奶露在外麵的皮膚都凍出雞皮疙瘩了,身體還在發抖,肯定也很冷。
想了想,她跑出橋洞,去垃圾堆挑了幾個厚實又幹淨的紙板,費力拖回橋洞蓋在自己和奶奶身上。
那位奶奶睜開眼,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聲音沙啞得像是指甲在刮生鏽的鐵皮。
“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