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恍惚間,沉黑的天幕卷起了一陣凜冽的風,而因為尤初“惡意滿滿”的到來,原本浪漫和諧的生日宴也終是被攪了局。
尤初和刑斯遠一起回到了泊雲庭的婚房。
一路上男人周身皆是冰冷的氣息,涼薄清淺的雪鬆香也如他這個人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尤初靜靜地看著刑斯遠,身邊沒了尤月悅後,他俊美的麵容好像變得更冷淡,但離婚的事,尤初總要親口對他說。
“今天生日宴上,我有些事想跟你談......”
“閉嘴。”
刑斯遠沒等尤初說完,涼薄的聲音便透著濃烈的厭煩打斷。
尤初僵立在原地,直到刑斯遠單手解開領帶,頭也不回地進了自己的房間,她才發現她的掌心已經因為過度用力地攥緊,而被手指上的結婚戒指膈破了皮。
但是沒人在意,刑斯遠更不會在意。
因為婚後三年,他們作為夫妻一直都是住在兩個房間裏,他一次都沒和她有過夫妻生活。
於是慢慢鬆開手,尤初最後看了一眼婚戒便拿出了手機,給一個號碼打去了電話......
......
轉眼第二天,尤初一個晚上都沒睡好,下樓時卻難得看見了刑斯遠還沒出去上班。
但和尤初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的憔悴相比,刑斯遠還是那副成熟精英的模樣,一邊吃著早餐,他一邊拿著手機安排公務。
知道她下樓,刑斯遠眼也沒抬:“今天回尤家一趟,你昨天胡鬧破壞生日宴,自己去解決。”
尤初平靜/坐在桌前:“我不想解決。”
刑斯遠擰了擰眉,此時才將手機放下,終於正眼看向了她。
而尤初隨手拿了桌上的一個包子,一邊毫無形象地癱在椅子上吃,一邊也知道刑斯遠得開始教育她了。
果不其然,刑斯遠冷冽低沉道:“尤初,你現在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是以前小孩子時候可以隨心所欲,你昨晚破壞了月悅的生日宴,還用禮物砸傷了她的腳,這是你的錯,你該認......而且你現在這是什麼姿勢,吃沒吃相,坐沒坐相!”
刑斯遠比尤初年長八歲,從來都是清正端方,禮儀標兵。
以前尤初麵對刑斯遠的管教,她會感動不已地覺得:天哪,他好成熟,他管我一定都是為了我好。
可是現在聽著刑斯遠的說教,尤初隻覺得:這男的怎麼這麼喜歡給人當爹?
所以不像以前一樣立刻羞愧改正自己的言行,尤初慢慢又咬了一口包子,下一刻順便把一隻腳也擱到了凳子上。
刑斯遠的眉心更緊了:“你的耳朵呢?”
他的話語中滿是訓斥,尤初聽的心口像被刺紮了一下微疼,麵上卻依舊皮笑肉不笑:“你嫌棄我沒長耳朵,那你不如別對我說教,去對尤月悅說怎麼樣?”
刑斯遠冷嗤一聲:“月悅根本不需要我說教。”
言下之意,尤月悅什麼都比尤初好。
可刑斯遠絲毫不覺得傷人,從桌前站起來不管尤初有沒有吃飽,他收了早餐蓋棺定論:“今天,你必須回尤家道歉。”
尤初眼睛還是忍不住蒙上了紅霧。
她真不明白,昨晚明明是她受了最多的委屈,可刑斯遠卻一點都看不見,而尤月悅隻因為被她不知是真是假地“砸”傷了腳,他就這麼著急要為尤月悅報仇雪恨?
刑斯遠自詡正義,但其實也不過是和所有人一樣,偏心尤月悅而已。
刑斯遠垂著眼眸顯然看透了尤初的想法,本來不想再說,但目光觸及到她閃著水光的眼角,他的下顎還是繃緊了幾分,心底更生出幾分無法控製的煩躁,還有澀意。
他一字一頓沉聲道:“你覺得我對你的安排不對?”
“對,誰敢覺得鐵麵無私的邢先生不對呢?”尤初扔了包子走向玄關,邊走邊大聲嘲諷:“你不就是要我回尤家去低三下四,挨一頓臭罵,從而讓尤月悅有麵子嗎?我今天上完班就回,不回我是你孫子!”
刑斯遠麵色更黑了:“胡說什麼,這是亂了輩分。”
尤初沒回答,鞋帶打結了,她彎腰煩躁解著。
動作間,她為了上班綁好的一絲不苟的頭發,有一小縷從鬢邊掉了下來,映襯著她本就白皙的肌膚更是澄澈透明,巴掌大的小臉也動人靈動。
更不用說她折疊的纖腰,衣角卷起一角,線條美好地讓人想將手直接握上去......
刑斯遠收拾掉尤初沒吃完的包子,見狀眸色閃過了一抹暗火,但很快便不著痕跡地掩埋下去。
“你昨晚要跟我談什麼?”
“沒什麼......”尤初站直身子,不知道昨天明明還不樂意聊的男人現在為什麼主動問,但她所有的情緒此時都已經消失無蹤:“過不久你自然就全知道了。”
因為昨晚尤初想通了,與其她幹巴巴地和刑斯遠說離婚,不如直接將離婚協議書準備好。
所以昨晚尤初已經聯係了律師朋友,請她著手開始擬出離婚協議,最多一個星期她就能砸到刑斯遠臉上。
而抱著這樣的心情,尤初雄赳赳氣昂昂地到了醫院上班,隻是很快又被查房門診換藥等一係列工作累的奄奄一息,甚至飯都沒顧得上吃。
護士給她從食堂打包了一份盒飯回來,可惜冷了,尤初想去休息室用微波爐熱一下,但手機一響,是刑斯遠的短信。
【以後記得叫我爺爺。】
尤初無言地關了手機,雖然餓的胃有些絞痛,可這一刻她卻沒了半點食欲。
於是將盒飯給別的還沒吃上飯的醫生,她收拾東西下樓,前往尤家別院。
......
尤家是百年世家,尤家別院是由尤初的祖父,曾設計過華國大樓的著名建築學家親手操刀規劃,蘇式院落,大氣開闊,清淨雅致。
九歲以前,尤初也曾經覺得這個地方美不勝收,但從九歲沒了母親後,這個家就像是一個黑暗可怕的牢籠,吞噬著尤初的精神和身體。
尤其是隔年尤建弘二婚,娶了後媽石書蘭,尤初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誤闖進別人幸福生活的小醜。
此時也是如此,餐廳裏,尤建弘正和石書蘭、尤月悅一起坐在桌前,一家人美滿溫馨地說說笑笑,享受美食。
但當看見尤初進屋時,尤建弘眼中的所有慈祥瞬間消失殆盡,下一刻,他保護性地讓石書蘭扶著一瘸一拐的尤月悅先回房間,他則狠狠將手邊的茶杯砸在地上。
“你還有臉出現!”
尤初看著尤建弘怒火中燒的樣子,早有防備的她一點也沒被茶水濺到,她大搖大擺坐在餐桌前:“我為什麼沒臉出現?我聽說尤月悅被我傷到腳了,她可真能裝。”
“你!”
尤建弘厲斥,因為尤月悅昨晚分明就是被尤初沒輕沒重砸過來的禮物,傷到了腳踝。
但尤月悅這孩子懂事,她想維護尤初在帝都岌岌可危的名聲,所以堅持不去醫院將事情鬧大,隻自己忍著痛,今天走路都還吃力。
可尤初卻說她是裝的?
“尤初,你姐姐處處為你著想,你卻比我想的還要惡毒!”
“惡毒?”
尤初漂亮的麵容一點點冷了下來,盡管努力克製,但胃部更猛烈的抽搐還是讓她聲音發顫:“尤建弘,你明知道我在媽媽去世後,最害怕過生日,但你昨晚還硬要我回來參加你繼女的生日宴,我們之間到底是誰更惡毒!”
客廳詭異的一陣安靜。
尤建弘戛然止了聲,聽到尤初說起“媽媽”,他心口就像是被針紮滿,許久後才勉強恢複。
“你扯這些,不就是不想給悅悅道歉嗎......好,你可以不道歉,但是今天開始你把王姨帶回去,讓她看著你,別老和斯遠鬧矛盾。”尤建弘提出交換條件。
尤初嗤笑了一聲。
因為王姨可是一門心思向著尤月悅的狗腿子,要是尤初將王姨帶回泊雲庭,王姨不僅能讓她不痛快,還能近距離對刑斯遠吹耳邊風,這麼損的條件不用猜也知道是石書蘭這個後媽想的。
但尤建弘一直以來都信那對母女,不信她。
“尤初,你沒規矩,還總是沒輕重,沒個人在旁邊提醒你別闖禍,你難道還指望斯遠總維護你?”
尤初挑了挑眉,沒有回答。
因為曾幾何時,刑斯遠確實是一直在她身旁維護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