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去吧。”
楊舞柔還想說些什麼,可秦淩卻不再看她,她隻得出去。
秦淩看著碗中枸杞出神,沒有吃一口。
忽地,旁邊立著的佩劍應聲而倒,劍首竟然摔斷滾到了腳邊。
前些日子他征戰疲乏,佩劍都是他人給擦護,那劍首有機關可打開,定是被人誤碰了。
隻是......劍首裏似乎有東西?
看著地上的紙條,秦淩嘴角露出絲嘲諷不屑的笑,一腳將其踢遠。
不用想便知是朝陽芝藏進去的,隻有她知道劍首的機關。
她總是在裏麵放些小玩意,有時是字條,有時是糖果。
一開始,他還有耐心哄著她,後來便不想敷衍了。
朝陽芝看他不再打開機關,便也不再往裏麵放東西。
秦淩拾起劍首,裏麵居然還藏著個丸狀東西,他聞了聞,眼神倏地變了。
凝心丹!
那是慶帝賞給幾位公主和皇子的,一人一顆。
此丹藥可抗天下百毒,亦可在性命攸關時,護心脈不損。
“我得把它好好藏起來才行。”
秦淩記得她得藥時滿眼欣喜,他雖不屑,卻還是替她把藥藏進她貼身項鏈中:“公主身邊守衛如雲,況且有我在,你怎麼會受傷。”
“你不懂,以後再告訴你。”
朝陽芝神色認真。
他確實不懂,她為何把這般寶貝的東西帶給他。
是怕他受傷麼?
秦淩大步走去,將遠處紙條撿起來打開,上麵是她娟秀的字體。
“阿淩,如戰事順利,望中秋前趕回相救!若此戰艱難,中秋節前未有結果,切記永遠不要回慶都。阿淩,你半生艱辛,日後定要多為自己著想,讓自己幸福。”
紙條順著指間滑落,秦淩腦海裏瘋狂算著日子。
中秋節早已是半個月前
相救?她......出事了?!
“把慶國信件拿進來!”
小兵剛跑進去,就見世子臉色陰沉十分瘮人,他剛把信拿出來,就被人奪了過去。
信是秦淩留在慶都的暗探所寫,上書:
“泊川、於渡兩城玉璽未至慶都,定是中間有所疏漏,慶帝雖不知殿下獻出兩城求和,但亦未有發兵追討殿下之意。
中秋節深夜,公主府突燃熊熊大火,陽芝公主與公主府內所有人皆葬身火海,無一人逃出。”
秦淩雙手劇烈顫抖,雙眼突然變地通紅向外喊道:
“備馬!我要立刻入慶都。”
......
慶都六月,天氣漸熱。
裝著糞桶的兩輪馬車圍滿蒼蠅,路人百姓紛紛繞開。
“娘,太臭了!”
婦人抱著孩子閃躲,城門處官兵皺眉捂鼻。
出城走了很遠,老糞夫轉頭喊:“姑娘,這裏安全了,出來吧。”
一個空糞桶裏鑽出個人,衣裙雖滿是臟汙,卻掩蓋不住她臉上的笑意。
“多謝老人家。”
老人家指著不遠處一條小河:“熏壞了吧,去洗洗,這很少有人來。”
“這步搖值些銀子,您拿著做點小生意,您這把年紀做糞夫,太辛苦。”
“姑娘啊,我認得你是誰。”
女子眼神變得緊張起來,老人和藹一笑。
“七年前我們難民被擋在城外,全靠一位富商連著半月施粥布菜才活下來,我聽施粥人偷偷對米店老板說,銀子是陽芝公主出的,但絕不可對外透露。
坊間皆說陽芝公主嬌橫凶蠻,但我老頭子知道,真正心善從不是嘴上說說。”
說完,老人將步搖放在她手上,趕車離開。
不遠處河水泛著波光,她瘋狂跑過去,將裙子囉裏囉唆的布料扯去。
水清澈見底,她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了個幹淨,看著水影裏倒映的自己。
她伸手摸了摸喃喃道:“可世上再無陽芝公主,我隻是......婕四禾。”
有什麼順著鼻子流出來,婕四禾摸了滿手鮮血。
胸口傳來陣陣鈍痛。她知道是宮裏吞下的那顆毒藥,發作了......
痛意越來越濃,婕四禾視線愈發模糊,她咬著牙,向不遠處的林子裏爬去。
既能逃出來,她無論如何也要為自己奪最後一線生機。
手指狠扣地麵,林中泥土潮濕很快就被挖出個圓坑。她整個人蜷縮進去,鼻尖間泥土與草木氣味讓她瞬間安心。
樹林枝葉輕搖,如果仔細看去,仿佛有綠光在朝著同一方向彙聚。
......
四天後,距離慶都不足百公裏小鎮。
商隊幾乎將茶攤占滿,領頭之人頭戴鬥笠,引得茶攤夥計頻頻側目。
“殿下,您真要冒險進城麼?”
秦淩黑了臉,旁人也不敢多言。
隔壁桌落座了幾個婦人,隨便閑聊道:
“聽說了嗎?太行十萬大山有人進出呢。”
“當年太行山莊的人不是都跳崖了麼,難道他們還真是山鬼,能複活不成。”
年紀輕的小兵滿臉不屑一顧:“我看呐,就是一幫占山為王的野人。”
“太行山十萬,獸藥金寶銀,山鬼搖骨鈴,一步一命隕。你啊......是不知道太行山鬼厲害。有傳聞呐,其實真正的山鬼王沒死。”
茶攤掌櫃跑來倒茶,打斷了談話。
“沒水了,客官稍等,屋裏頭的!新水燒好了嗎?”
“好了~”
隻有兩個字,但是熟悉的聲音還是讓秦淩一怔,他猛地看向草屋。
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從後頭走了出來。
不是她,他居然已經掛念她到幻聽了麼!
女孩給添完水,哼哧哼哧跑回屋,“姐姐,外麵來了個大商隊,給了不少賞錢。”
婕四禾邊加柴,邊讓女孩歇歇,說一會兒自己去幫忙。
“爹說你身體太虛,得多休息。姐姐給的那步搖可值錢了,我都能去上學堂了。”
“姐姐昏倒被你救起,感謝還不及,自然要多多幫忙幹活。”
婕四禾出去時,商隊已經開始收拾東西,隻剩一桌人還在喝茶。
背對她的男人手指修長,指尖沿茶碗緩滑一圈,將茶碗抬起前到處幾滴才不緊不慢送到嘴邊。
婕四禾險些被熱茶燙了手,強忍著轉身逃跑的衝動,背對著男人收拾起茶桌。
男人開口說話,是她熟悉的聲音:“朝陽芝她真的死了麼?”
旁邊有人回答:“殿下,千真萬確。”
難怪,對秦淩來說,公主府失火定定是天大的好消息。
所以他才不顧危險,要親自回到慶都。
確認自己已經死了,他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