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醒來時,溫晏霖發現自己竟然從醫院回到了家裏。
可醫生明明說過,他傷勢嚴重,至少要在醫院養兩個月。
他正疑惑,房門突然被推開。
許晚螢攬著陸小寶走了進來。
母親剛因他們含辱而死,陸小寶竟然帶著一束喜慶的紅玫瑰上門。
溫晏霖抄起床頭櫃的杯子就朝門口砸去:“滾出去!”
陸小寶像是被嚇到一樣,瑟縮著往許晚螢身後躲了躲:“晚螢姐姐,嗚嗚嗚,小寶害怕,晏霖叔叔好凶。”
許晚螢皺起眉看向溫晏霖:“你怎麼總是這麼強勢。”
對上他赤紅的眼眸,她又心頭一顫,不自在地和陸小寶拉開些距離,眼神閃動:“撞傷你的事,小寶他過意不去,讓他照顧你到痊愈,算是給你賠罪了。”
溫晏霖手指深深掐緊掌心,克製著胸口讓他難以喘息的悶痛。
她怎麼會舍得讓陸小寶伺候他?
分明是想讓陸小寶名正言順地住進家裏。
為此,不惜讓他拖著斷腿提前出院。
接下來幾天,陸小寶一直貼身照顧溫晏霖。
可他不是左腳絆倒右腳整個人摔倒在溫晏霖的斷腿上,就是毛手毛腳把滾燙的熱水灑在他傷口。
在他的照顧下,溫晏霖的傷勢越來越嚴重。
溫晏霖不是沒鬧過。
隻是許晚螢總在陸小寶的無辜眼神中妥協:“小寶他不是故意的,你教教他就好了。”
於是他的心一寸寸、漸漸痛得麻木,連鬧的力氣都沒了。
這天,陸小寶端著一碗湯進來,聲音怯怯的:“晏霖叔叔,這是治腿傷的骨湯,是小寶特意給你做的。”
溫晏霖看了一眼那碗灰不溜秋的湯,莫名感到一陣不適:“什麼骨湯?”
陸小寶天真地歪頭,語氣無辜:“小寶也不知道,就是有一罐灰色的大骨頭粉,應該會很補吧。”
看著他忽閃著眨巴的眼睛,溫晏霖心頭突然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
他猛地推開陸小寶,瘋了一樣推著輪椅到廚房。
媽媽的骨灰壇正放在廚房灶台上。
他再也控製不住,揚手給了跟來的陸小寶一巴掌:“那是我媽的骨灰!”
陸小寶錯愕一秒:“晏霖叔叔你在說什麼啊,小寶聽不懂,那不是大骨頭粉嗎?”
他表情無辜,可眼裏分明閃過帶著挑釁的惡毒。
“怎麼回事?”許晚螢聞聲趕來,一把推開溫晏霖,衝到陸小寶身邊。
輪椅滾動了幾下,溫晏霖的腿重重磕在櫥櫃邊緣。
紗布瞬間滲出了血,他痛的倒吸涼氣。
陸小寶捂著臉抽泣:“我......我看見那壇子上有一個「骨」字,以為是,是補骨頭的。就給晏霖叔叔熬了湯......”
那骨灰壇上分明寫著「骨灰」兩個字。
陸小寶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晚螢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寶不認識另一個字是什麼。”
“好了好了,沒事的。”許晚螢踮起腳吻了他一下,語氣裏滿是心疼,“要怎麼樣你才能開心?”
“晏霖叔叔打小寶,”陸小寶理直氣壯地指向溫晏霖,“小寶要晏霖叔叔道歉。”
許晚螢立刻沉聲開口:“跟小寶道歉。”
溫晏霖心臟一陣劇痛,攥著輪椅扶手的指節發白:“他毀了我媽的骨灰!憑什麼我道歉?!”
許晚螢俯身,兩隻手撐在輪椅扶手上湊近他,氣息如蘭。
她盯著他,眼神溫柔,說出的話卻刀一樣割著他的心臟:“上次那幾個乞丐不懂事,拍了些媽的照片視頻......”
剩下的話她沒說出口,溫晏霖卻聽懂了。
她又一次,在用母親威脅他。
他死死盯著她,牙齒在嘴裏咬出血腥味:“許晚螢,我恨你!”
可許晚螢卻隻是微微一愣,隨即不耐地輕挑眉:“阿霖,乖一點。這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對峙良久,溫晏霖沒有在許晚螢眼裏看到哪怕一絲動容。
十年情深,竟是徹頭徹尾的錯付。
他絕望地閉了閉眼,看向陸小寶,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對不起,可以了嗎?”
陸小寶癟著嘴點了點頭:“沒關心,晏霖叔叔。雖然你打了我,但是看你這麼可憐,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許晚螢輕笑出聲,又踮腳吻了他一下,語氣裏滿是寵溺:“我們小寶真善良。”
她牽著陸小寶的手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別再有下次”。
溫晏霖顫抖著收起母親剩下的骨灰,眼睛酸脹,卻流不出一滴淚來。
他的心如果被掏出來,大概也是這樣一堆死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