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叩、叩、叩......”
敲門聲一聲接一聲。
溫阮卻聽不見。
此刻的她,整個人浸泡在冰水裏,寒冷激得她整個人不停發顫,耳邊全是牙齒上下的哢哢聲。
今天機會實在難得,裴家老爺子七十大壽。
京都有頭有臉的都去赴宴了,人人都想靠裴家這顆大樹。
世家之首,商界、政界、文娛......任何想得到想不到的地方,都有裴氏身影。
不是誰都能曆經百年時光,任外界風雨飄搖,仍能穩穩立著,甚至越來越好。偏偏裴氏做到了。
京都誰都摸不清裴氏底細,無知最可畏。
這種機會太難得了,沒人能拒絕。
溫家也不例外,有幸拿到邀請函自然全員出動。
隻有溫阮因為生病沒辦法參加,即便邀請函上寫的是她的名字。
溫阮毫不在意,她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
趁著所有人都去給裴家老爺子賀壽,溫阮打發了閑雜人。
現在,整層就剩她一個。
溫阮想趁這個時候,讓這不知名發熱持續的久一點,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是到她想出解決辦法。
說來可笑,她過了二十一年的千金生活,結果一切都是假的!
“這麼多年燕窩補品流水似的供著她,為的不就是那顆腎?”溫石岩說的無情。
門外的溫阮整個人如遭雷擊。
腎?
大腦一片空白,她盯著手裏捏著的腎穿報告,寒意從腳底直鑽大腦,心臟幾乎停擺,墜得胸腔處生疼。
難怪她剛畢業就非要她做這個檢查,美其名曰健康管理,還有平時那些打著為她好的奇怪要求......
全家上下,隻有她,有專門的營養師搭配飲食,也隻有她一年到頭有吃不完的補劑,做不完的檢查......
一切都說通了。
她算什麼?
一個人形儲存器?器官存放處?
溫阮死死咬唇才沒叫出來,臉色一寸寸白了下來。
門內,溫石岩的聲音清晰入耳:
“等她檢查好了,醫院那邊通知沒問題再讓瑤瑤過來評估動手術,別一來一回地折騰,累到瑤瑤了。”
瑤瑤?是誰?
溫阮想不到這麼親昵的口吻居然會從嚴肅刻板的溫石岩嘴裏說出來。
“可是......”溫母聲音猶豫,說到一半被厲聲打斷,“養了這麼多年就是條狗都知道護主!”
“一顆腎而已,不是還有一顆?又不會死!”
“手術結束就送出國,免得你看了心煩。”
“你要實在心疼,京都這麼多青年才俊,到時找個好人家嫁了,就在眼皮底下,家裏的生意也好做。”
“我看李總就不錯,上回來做客不是還問過溫阮?”
“李偉明?他都五十六了!”
“年紀大會疼人。”
......
溫阮聽不下去了。
她敬她愛的人,結果恨不得把她身上每一寸皮肉,每一滴骨血都榨出來賣個好價錢。
從那天後,溫阮就病了。
不知名發熱,體內有炎症,達不到手術標準,隻能住院檢查。
這期間,溫阮也沒閑著。
老天有眼讓她看清早早看清他們的真麵目,溫阮也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
多虧了這溫家小姐身份,不缺錢。
她暗地找人調查,終於知道那個被捧在手心裏的真千金信息,江心瑤。
養父母是港島赫赫有名的江家,平時對她寵愛有加,就是身體不好,很少出門。
親父母更不用說,人剛找到,還沒認回來,就迫不及待地想摘取“成果”迎接心肝,然後再一腳把她踹開培養感情。
打的一手好算盤。
是篤定她會同意嗎?
換作以前,溫父溫母打打親情牌,加之霸占別人這麼多年位子的份上,溫阮心裏免不了愧疚。
說不定真的會老老實實讓位,出國。
現在?憑什麼?
她自認是個好女兒。
懂事以來,費勁心思討他們歡心,就算被忽冷忽熱的對待也會說服自己,他們是第一次當父母,要體諒。
她是真把他們當爸媽待的。
結果呢?
“她要是留下來,瑤瑤那麼善良,身體本來就不好,要是知道了,看到她,心裏肯定不舒服。”
“對了,問問醫院,能不能用大量抗生素先把她炎症壓下去?把手術做了再說。”
“她,到時慢慢養就行,死不了。”
......
紮人的、漫不經心的談話,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回蕩。
冰水的寒意刮肉徹骨直往心裏鑽,凍得溫阮眼圈通紅。
她想笑,眼淚卻控製不住往下砸。
一定是太冷了,冷到生理淚水都凍出來了。
她真是缺愛缺瘋了,這種時候居然還幻聽有人敲門。
這個點,他們都忙著在裴家露臉,怎麼會拋下跟裴家親近的大好機會,回來照顧她?
就算這個機會,是靠她爭取來的。
溫阮自嘲一笑。
下一秒。
砰——
一聲巨響。
溫阮抬頭,浴室的門被暴力破開,顫顫巍巍倒向一邊。
門後,露出裴徹那張毫無缺陷的臉。
冷沉臉色非但沒影響他的氣度,反而添了幾縷高不可攀的疏離冷傲。
裴家三少,裴氏繼承人,確實有傲的資本。
視線往下,是剪裁得當的黑色禮服,手工製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完美身材。
溫阮後知後覺,心跳劇烈的幾乎從胸腔蹦出來。
察覺男人視線掃向水麵,溫阮心跳停了一拍,試圖遮掩的手無處安放。
水麵上,細細碎碎的都是冰塊。
他看到了嗎?他會怎麼想?
溫阮迫不及待地想確認,抬眸,對上一雙沉而深的眸。
遲滯的羞囧瞬間侵襲,瓷白的肌膚瞬間染上一層薄紅,溫阮低叫了聲。
幾乎是她剛出聲,裴徹就轉過身,背對著她:“穿好衣服,起來。”
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帶著命令口吻。
溫阮盯著那個背影看了數秒,一個念頭不可控製地爬了上來。
京都裴氏的名頭,多少人聞之生畏,不敢招惹。
溫家自然也在列。
要是裴家願意護她......
溫阮收緊掌心,輕輕呼出一口氣。她想,她找到那個辦法了。
數秒後,溫阮聽到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
“哥哥,求你,別告訴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