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把我賣了吧!求您了!這樣牧哥兒就能有糧吃了!”
陳慧嫻跪在床前,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顫抖,淚水啪嗒啪嗒砸在幹裂的土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
“咳咳......混賬話!”
李大有躺在床上,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斷腿的傷勢,疼得他滿頭大汗,臉色慘白。
他一巴掌重重拍在床沿上,吼聲嘶啞,“你是我李家明媒正娶回來的媳婦!是李泉的媳婦,牧兒的嫂嫂!我李大有還沒死呢,輪不到賣媳婦換活路!”
“可是,爹!”
陳慧嫻哭得更凶了,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聲音裏全是絕望,“家裏從昨天就斷糧了!鍋裏連一粒米都刮不出來了!”
“我要是不賣身,咱們家明天就要活活餓死啊!”
“餓死也不能賣你!”
“我李大有在村裏活了一輩子,丟不起這個人!”
李大有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嗚嗚......一條命換三條命,值了......”
屋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屋外,寒風卷著塵土,嗚嗚地刮著,像是餓鬼在哭嚎。
李牧站在門外,把屋裏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靠著土牆,胃裏餓得像是有把刀在攪動,火辣辣地疼。
他才穿越過來一天,還沒完全從我是誰、我在哪的懵逼狀態中緩過勁來,現實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裏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個曆史朝代,而是一方亂世!
軍閥混戰,韃子年年扣關,苛捐雜稅多如牛毛,再加上天災,老百姓的日子根本不是人過的。
套用一句後世的話,隻要人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這個家,窮得叮當響。
除了床上的老爹和屋裏哭泣的嫂嫂,他還有個已經去世的大哥李泉。
為了給家裏換口能活命的糧食,大哥李泉剛把嫂嫂娶進門,隻見了兩麵,就被帶去邊關服徭役,結果戰死邊關,雖然朝廷也有撫恤,但少的可憐,隻有一錢銀子,在這災荒年裏,連一鬥米都買不到。
大哥的一條命,隻換回來家裏幾天的飽飯!
大哥的媳婦,也就是嫂嫂陳慧嫻,剛嫁入李家,還沒跟大哥同房,就這麼守了寡。
但她卻毫無怨言。
她幹活利索,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地裏已經連著兩年遭災。
去年是倒春寒,麥苗全給凍死了,顆粒無收。
今年又趕上大旱,個把月沒見一滴雨,村裏的水井都快見底了。
田裏的麥苗早就幹枯發黃,跟一把枯草沒什麼兩樣,眼瞅著又要絕收。
以前,家裏靠著老爹李大有這個老獵戶進山打獵,加上嫂嫂精打細算,日子雖然緊巴,但好歹餓不死。
可偏偏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總找苦命人。
半個月前,老爹進山遇上了狼群,命是撿回來了,腿卻摔斷了。
沒錢治,隻能硬挺著,現在徹底成了個廢人。
家裏的頂梁柱一倒,天,就塌了。
而這具身體的原主,更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街溜子。
整天遊手好閑,對家裏的困境視而不見,甚至偷拿家裏最後的口糧出去換酒喝,簡直就是個白眼狼、畜生!
李牧想到這裏,都忍不住想罵娘。
屋內的爭執還在繼續,陳慧嫻的哭聲帶著一種赴死般的決絕。
李牧捏了捏拳頭,骨節發白。
他不再猶豫,一把推開了那扇破舊的木門。
“吱呀!”
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屋內的哭喊和爭吵戛然而止。
李大有和陳慧嫻都愕然地轉過頭,看著突然闖進來的李牧。
“嫂嫂,你不能賣!”
李牧大步走進去,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這年頭,賣到大戶人家當奴仆,就是把命交到別人手裏!”
“主家心善的,能讓你有口飯吃,要是碰上心黑的,動輒打罵,不出一個月人就沒了!你這是去送死!”
這個時代的殘酷,他比誰都清楚。
人命賤如草芥。
死個奴仆,對那些大戶人家來說,就跟死條狗一樣,隨便拖出去埋了,再換一個就是。
外麵有的是活不下去,想賣身為奴的人!
陳慧嫻看著李牧,淚眼婆娑,“不賣又能怎麼辦?家裏已經斷糧兩天了!再不想辦法,我們全家都要餓死在這裏!”
“死我一個,總比全家一起餓死強!”她說著,又要把頭低下去。
“要死也是全家一起死!”
李牧一把拉住了她,“嫂嫂,你跟我大哥雖然拜了堂,但還沒圓房,嚴格來說,你還不算我李家的宗婦!”
“你沒有資格,也沒有義務為我李家去死!”
這話很重,也很傷人。
陳慧嫻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幹幹淨淨,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牧心裏也有些不忍,但他必須用最重的話,打消她的念頭。
他看向床上的李大有,一字一頓地開口。
“爹,嫂嫂說得對,家裏不能再等了。”
“糧食的事,我來想辦法!”
說完,他沒再看兩人震驚的表情,轉身就回了自己的屋裏。
“砰!”
門被關上。
李牧靠在門板上,心臟還在狂跳。
牛皮是吹出去了,可辦法呢?
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他一個現代人,除了知道點曆史大勢,還能幹嘛?
種田?沒水沒地。
經商?沒本錢。
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一家人餓死?
就在他心急如焚,幾乎要絕望的時候。
【叮!】
一道機械的電子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每日情報係統已激活!】
【正在為宿主刷新今日情報......】
刹那間,一道淡藍色的光幕在李牧眼前展開,上麵浮現出幾行清晰的文字。
【情報一:後山北坡三裏外的山林中,有一隻脫離狼口的麅子幼崽,但傷勢過重,已經奄奄一息,預計半小時後死亡。】
【情報二:村東頭的李癩子在老林子裏砍柴時,無意中發現一株二十年份的野生黃精,因不識貨,誤以為是普通土豆,隨手挖起放入背簍。】
【情報三:鎮上王員外家的獨子王寶福,昨日受了風寒,高燒不退。】
李牧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
這哪是情報係統,這是救命係統啊!
簡直是瞌睡來了就送枕頭!
他的心臟砰砰狂跳,巨大的狂喜衝刷著他因為饑餓而虛弱的身體,讓他幾乎要喊出聲來。
麅子!
還是奄奄一息的!
這玩意兒在山裏跑得飛快,警覺得很,就算是老爹這樣的老獵戶,一年到頭也難得打到一隻。
一隻麅子幼崽,少說也有三四十斤肉!
去掉骨頭內臟,也能剩下個二十幾斤!
在這個人肉都快拿來吃的年頭,這二十幾斤肉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一家人能活下去!
還有那二十年份的黃精,也是好東西。
這東西如果能全須全尾的挖出來,去縣城裏的藥鋪裏賣掉能換不少錢。
有了錢,就能買糧,老爹的腿也能找人治好!
不過卻是李癩子發現的,可惜了這黃精,白瞎了。
這李癩子是李家村的潑皮,算是跟原主臭味相投,不過人家比原主精明多了。
每次出去吃喝,都讓原主花錢請客,幾句不要錢的好話就哄得原主哈哈大笑,心甘情願的掏錢請客。
李牧的腦子飛速轉動。
係統說李癩子他不識貨,當成土豆隨手放進背簍裏。
這是個機會,說不定還有什麼轉機。
找機會試探一下,看能不能哄騙過來,要是能成,就當李癩子平日白吃白喝的補償了。
至於最後一條,鎮上王員外家的兒子受了風寒。
李牧根本用不上,所謂風寒就是感冒,雖然李牧的確知道一些現代得了感冒後的護理辦法。
但怎麼讓人家同意治病就是一個難題,鎮上王員外家可是大戶人家,光奴仆就十幾個。
李牧連門都進不去就會被人轟出來,而且人家有錢能請大夫又怎麼會找李牧這個潑皮混混治病?
所以眼下最要緊的,是那隻麅子!
那是救命糧!
不過這年頭上山不是開玩笑,必須要準備充分。
這年頭的山裏可都是深山老林和猛獸,危險性太大,不帶武器,一旦遇到了野獸根本回不來。
平常村裏人都隻在山林邊緣的老林地裏砍砍柴,根本不敢深入。
李牧不再多想,他立刻來到雜物間,在裏麵翻找起來。
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裏,他摸到了一把冰涼的小刀。
剝皮刀的刀身不長,也就一掌多,但刀刃鋒利,泛著幽幽的寒光。
這是李大有打獵時用來給獵物剝皮剔骨的,後來有了新的,這把舊的就淘汰下來。
“好東西!帶上!”
隨後,他又找出之前李大有打獵時用的獵弓一並帶上。
獵弓是李大有自製的,雖然有些簡陋,比不上那些好幾石的勁弓,但用來打獵綽綽有餘。
除了獵弓,還帶了五隻箭矢,都是帶箭頭的,雖然有些鈍挫,但勉強夠用。
李牧將獵弓背在身上,剔骨刀往腰間一插,又在牆角抄起一把砍柴用的柴刀。
柴刀有些鏽跡,但分量十足,掄起來虎虎生風。
有了這兩樣東西,加上獵弓,他心裏頓時踏實了不少。
整理好裝備,李牧朝著家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