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頭七這天，我回家看姐姐，卻遇到姐姐被爸爸的賭債壓垮，跳樓自殺。

我爆發全身鬼氣，想要救姐姐一命，卻被鬼差擋開。

我眼睜睜地看著姐姐倒在血泊之中，心裏比我生前癌症複發時還要疼痛百倍。

再睜眼，是小時候的街景。廣播中傳來80年代的歌聲。

重生了！這次我一定不要姐姐再被我拖累。

我興奮的大喊，出口卻是一聲“汪！”

我成狗了？！

1.

我低頭，看見一雙毛茸茸的爪子，視野低的可怕，各種氣味卻撲麵而來。

我真成了一隻流浪狗。

一陣風吹來，帶來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媽媽洗衣服用的廉價皂粉，還有雪花膏的味道。

我循著那股味道，衝出巷子。看見那個熟悉的筒子樓。

二樓的窗戶開著，裏麵傳來媽媽的哼唱，還有一個稚嫩的童音在咯咯笑。

是姐姐小時候。

我衝到樓下仰起頭。

窗戶裏，年輕的爸爸蘇剛正把姐姐高高舉起，逗得她大笑。媽媽端著一盆洗好的衣服從屋裏走出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爸爸還沒有變成那個被賭博吞噬的惡鬼。

媽媽的眼睛裏還有光。

姐姐笑得無憂無慮，像個真正的小公主。

這一幕，是我躺在病床上，做夢都不敢夢到的場景。

眼淚從我的狗眼裏湧出，順著臟兮兮的毛發滑落。

原來我出生之前，姐姐也曾擁有過幸福的童年，爸爸媽媽也曾這樣青春洋溢。

都是因為我的出生，一個天生血癌的孩子讓家裏欠下巨債，嚇跑了媽媽，壓垮了爸爸。

還沒成年的姐姐用稚嫩的肩膀扛起這個家，不僅早早輟學給我掙醫藥費，還為我捐獻了骨髓。

是我不爭氣，好不容易撐到18歲考上大學，還是死於癌症複發。

這一世，我絕不能讓這一切重演。

樓道門開了，姐姐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

她一眼就看到了我。

她停下腳步，大眼睛裏全是好奇和憐憫。

“爸爸，媽媽，你們看，有隻小狗狗。”

她慢慢地向我走來，蹲下身，伸出小手，聲音又軟又糯。

“你好可憐啊，你是不是餓了？”

我看著她伸向我的手，眼前瞬間閃過她從高樓墜落的畫麵。

心臟疼得厲害。

我湊上前，用我粗糙的舌頭，輕輕舔了舔她的手心。

姐姐笑了，她抱住我，扭頭對跟出來的爸媽大聲說。

“爸爸媽媽，我們養它好不好？”

爸爸有些猶豫：“太臟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病。”

媽媽也皺著眉：“林林，我們家......”

我立刻將自己最乖巧的一麵表現出來，用頭蹭著姐姐的胳膊，喉嚨裏發出討好的嗚咽聲。

“它好乖啊！”姐姐抱緊了我，開始耍賴：“我就要它！我就要它！你們不養它，我就跟它一起在外麵流浪！”

爸媽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心軟了。

爸爸歎了口氣：“行吧行吧，先帶回去洗個澡，給它取個什麼名字？”

姐姐摸著我的頭，想了想，眼睛一亮。

“就叫小寶吧！”

2.

我很快適應了狗的生活。

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守在姐姐蘇林身邊。

她去上幼兒園，我就趴在幼兒園門口的牆角下等。她放學回家，我就跟在她腳邊，寸步不離。

鄰居家有個很皮的男孩，總喜歡揪姐姐的辮子。

我衝上去，對著他的褲子就是一口。

把他嚇得哇哇大哭，從此再也不敢靠近姐姐。

姐姐抱著我，親了又親，把她碗裏的肉分給了我一半。

“小寶，你真好。”

我用頭蹭著她，第一次感覺當狗也沒什麼不好。

但我還不滿足，重活一世，我要讓姐姐當最幸福的小公主。

爸爸在國營工廠上班，一個月工資不到一百塊。

媽媽沒有工作，在家操持家務。

這點錢要養活一家三口還行，但沒有抗風險能力。

前世，家裏就是因為給我治病，被徹底掏空。

爸爸絕望之下，用僅剩的零錢買了彩票，竟小中了一筆，從此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沉迷賭博。

必須搞錢。

雖然我有了前世的經驗，知道發家致富的路子，可我現在隻是一條狗，該怎麼告訴他們呢？

我焦躁地在屋子裏轉圈。

我的目光，落在了爸爸帶回來的晚報上。

我用鼻子拱，用爪子扒拉，終於在一堆社會新聞裏，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夜市經濟，點亮城市新活力。》

我叼著那張報紙，跑到正在廚房裏忙活的媽媽腳邊。

我把報紙放在地上，用爪子一下一下地拍著那幾個字。

媽媽起初沒在意，以為我隻是在玩鬧。

我急了，跑到櫥櫃邊，對著裏麵僅剩的一點麵粉和幾個雞蛋，“嗚嗚”地叫喚。

然後又跑回報紙旁，繼續拍打。

來來回回好幾次，媽媽終於停下了手中的活，疑惑地看著我。

她撿起報紙，順著我爪子指的地方看去。

“夜市經濟？”她眼神裏閃過一道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我能賣什麼呢？”

我跑到她腳邊，用頭蹭了蹭她的腿，然後又對著那幾個雞蛋叫。

媽媽看著雞蛋，又看看報紙。

“小寶，你是想讓我......去夜市賣吃的？”

我興奮地搖起尾巴。

晚上，爸爸回來，媽媽跟他商量了這件事。

爸爸的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去擺攤？拋頭露麵，讓人笑話！咱家有不是吃不起飯！”

媽媽的眼圈紅了：“報紙上都鼓勵夜市了！”

爸爸還是放不下國營廠工人的麵子，猶猶豫豫。

我“嗷”的一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姐姐嚇得撲到我身上：“小寶！小寶你怎麼了！”

她轉向爸爸哭道：“你讓媽媽去吧！求求你了！掙了錢給小寶買肉骨頭！鄰居家的狗犯病，一吃肉就好！”

爸爸看著抽搐的我，又看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兒。

“行了行了，就讓她去吧。”

我的抽搐，瞬間停止。

3.

媽媽的手藝確實一絕。

她買了些雞蛋和雞爪在家鹵了起來。

茶葉蛋在鍋裏咕嘟咕嘟地翻滾，香氣溢滿了整個小屋。

鹵雞爪被燉得軟糯脫骨，醬紅色的湯汁浸透了每一寸紋理。

我和姐姐守在小爐子旁邊，口水流了一地。

第一天出攤，媽媽有些緊張，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姐姐像個小大人，奶聲奶氣地吆喝：“茶葉蛋！又香又好吃的茶葉蛋！”

沒想到，第一天晚上，我們帶去的東西就賣得精光。

媽媽數著手裏那一堆零散的毛票，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林林，小寶，我們明天可以買肉了！”

姐姐高興得跳了起來。

爸爸下班後，看到我們裝錢的小盒子，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他沒說什麼，隻是默默地幫我們收拾東西。

從那天起，我們家的小攤成了夜市固定的風景。

媽媽的生意越來越好，賣的東西也從茶葉蛋、鹵雞爪，增加了鹵豆幹、炸串串。

爸爸下班後不再去喝酒，而是直接來攤上幫忙，從一開始的別扭，到後來的熟練。

一家人圍著小小的攤位忙碌，汗水浸濕了衣衫，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充實和希望。

任何想靠近攤位占便宜的小混混，都會被我毫不留情地凶狠吠走。

我“夜市守護神”的名聲，不脛而走，許多人都為了來看我，到攤子上買幾個鹵蛋。

短短幾個月，家裏的鐵皮餅幹盒裏，裝滿了整整齊齊的鈔票。

媽媽給姐姐買了紅皮鞋和公主裙。

她給爸爸換了塊新的上海牌手表。

給我也買了一大根帶著肉的牛骨頭。

姐姐穿著新裙子，在小夥伴們羨慕的目光中，像一隻驕傲的小天鵝。

她抱著我，在我耳邊悄悄說：“小寶，謝謝你。”

我看著她明媚的笑臉，恍惚間想起前世。

為了給我湊手術費，姐姐退了學。

她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城市的各個角落。

她跪在地上，用凍得通紅的小手給人擦皮鞋，一次兩塊錢。

在後廚，她滿是裂口的小手泡在冰冷的水池裏刷盤子。

時光飛逝，五年過去。

我們家的小攤，慢慢開成了一家小飯館。

我們成了鎮上最早的那批“萬元戶”。

姐姐也從一個五歲的小丫頭，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十歲少女。

她漂亮，開朗，是學校裏人見人誇的好學生。

一切，都朝著我期望的方向發展。

4.

但爸爸卻漸漸變了。

他覺得飯館雖然掙錢，但實在辛苦，又開始偷偷摸摸買彩票，很快發展成和廠裏的人一起玩牌。

他身上的煙酒味越來越重，看媽媽的眼神也從最初的欣賞變成了不耐煩。

我知道，前世的噩夢又要開始了。

可是我還有更要緊的事，姐姐快十歲了。

按照前世的時間線，媽媽這時候快要懷上我了。

我不能出生，那個拖垮了全家，讓姐姐一生淒苦的病孩子絕不能再出現。

我的計劃簡單粗暴——讓媽媽忙到沒有時間跟爸爸獨處，也讓他沒機會拿走家裏的錢。

飯館的生意已經很穩定，媽媽甚至有時間看電視了。

這不行。

我開始故技重施。

我叼著報紙上關於“連鎖經營”的文章給媽媽看。

我對著隔壁轉租的空店鋪“汪汪”大叫。

我甚至在媽媽想要早點關門休息的時候，故意把桌椅撞得東倒西歪。

媽媽被我攪得不得安寧，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

飯館的分店很快開了起來。

媽媽每天像個陀螺一樣，在兩個店之間連軸轉，研究新菜品，管理服務員，核對賬目。

她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常常是倒在床上，沾著枕頭就能睡著。

家裏的存款數字在飛速上漲，但爸爸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少。

他開始抱怨。

“你心裏還有沒有這個家？”

“天天就知道忙忙忙，孩子你還管不管？”

“我回來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我算什麼？”

媽媽疲憊地應付著，爭吵的次數越來越多。

但我顧不上這麼多，隻要能阻止我出生，別的事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在我推算的關鍵那幾周，我寸步不離地跟著媽媽。

白天她去哪，我就跟到哪。

晚上她睡覺，我就趴在她床邊。

隻要爸爸一靠近，我就會立刻發出警惕的低吼。

爸爸被我搞得煩不勝煩，好幾次都想把我踹出門外。

但媽媽和姐姐都護著我，他隻能作罷。

那天晚上，暴雨突至。

夜市提前收攤，飯館也早早關了門。

雨下得像天塌了一樣，街道上空無一人。

媽媽牽著姐姐，我跟在她們身後，三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

終於走到自家樓下時，一道閃電照亮夜空。

樓道昏暗的燈光下，爸爸正緊緊地抱著一個打扮妖嬈的女人。

那女人身上濃烈的香水味，即使在暴雨中，也清晰可辨。

“娟子，等我明天贏了錢，再給你買一件皮大衣。”

媽媽手裏的錢箱“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雨水瞬間浸濕了裏麵的鈔票，花花綠綠的紙幣和硬幣混著泥水，散落一地。

我千方百計地阻止自己出生，甚至扯著警察的褲子，讓他檢查爸爸賭博的茶館。

卻還是阻止不了這個家，滑向深淵。

5.

樓道裏的兩個人被這聲巨響驚動，猛地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