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疼不疼?”
霍時聿抬頭,那雙殺伐果斷的眼眸裏,盛滿心疼。
黎奈輕輕動了動腳趾,蹭過他的掌心。
人人懼怕的霍氏掌權人,被撩地耳根迅速紅了起來。
“不疼。”黎奈抿唇搖頭。
她是真的不疼,但落在霍時聿眼中就是故作堅強。
霍時聿沉默取來藥箱,高大的身軀委頓在地,單膝半跪在她腳下。
他用棉簽蘸著碘伏,動作輕柔。
“不過是被鞋跟磨破了皮,不要緊。”
黎奈想抽回,卻被霍時聿牢牢握住腳踝,不得動彈半分。
他低垂眉眼,細碎劉海擋在額前,黎奈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聽見他的聲音冰冷無波。
“這點事都辦不好,不必留了。”
黎奈知道,這個鞋廠,怕是廢了。
誰敢想,在海市能掀起金融風暴的活閻王,在此刻跪在床邊給黎奈貼創口貼。
隻因為腳後跟一塊小小的破皮,讓一個家族在頃刻間瀕臨破產。
黎奈晃蕩著白皙的小腳,用趾尖掂起他的下巴:“姐姐一直在找你,你不要見見她嗎?”
霍時聿落了一個吻在黎奈粉白色的腳背,冷漠呢喃:“見到她,我怕我會殺了她。”
是嗎?
黎奈唇角揚起滿意的笑意,要是姐姐看到霍時聿這副樣子,怕是要氣瘋了吧。
-
一個月前,父母回國找到黎奈,說要領她回家。
多年不曾來找她的父母,突然將她記起來,能有什麼好事嗎?
果然,他們說姐姐病了,要求黎奈代替姐姐去完成婚前體檢。
黎奈有些好奇,是什麼病不能在體檢的時候被查出來呢?
嘻嘻,會不會是梅毒?還是艾滋病呢?
爸爸媽媽不會還以為自己是當初那個任人拿捏的黎奈吧?
黎奈是姐姐黎婉瑩的活體藥箱。
從出生起就被丟給傭人張婆婆,連父母的懷抱都沒沾過。
漸漸長大後,偏待更是沒少過。
餐桌上,雞的兩條腿永遠在姐姐黎婉瑩的碗裏,黎奈隻能捧著剩飯蹲在廚房吃,勉強喝點湯渣。
黎婉瑩穿著新裙子去春遊,黎奈的舊校服卻洗得發白,更不允許參加任何課外活動。
發燒躺在床上燒得暈過去時,父母卻帶著黎婉瑩去遊樂園,回來後隻會指責她:“別在這裝病,耽誤你姐姐休息。”
小小的黎奈不懂這是為什麼。
明明她也是爸爸媽媽的孩子,卻得不到任何關心。
她可以不吃雞腿,不穿新衣服,不去遊樂園,她隻想爸爸媽媽可以像愛姐姐那樣愛她,哪怕隻有一點點。
於是,她拚命讀書,考年級第一,獎狀卻被媽媽扔進垃圾桶:“你姐姐早就拿過了,這點成績值得炫耀?以後不準在婉瑩麵前顯擺!”
被同學推搡摔在泥地裏,她哭著回家時,迎來的卻是爸爸的巴掌:“人家怎麼非要欺負你呢?到處惹事給你姐姐丟臉,以後不要說是黎家的女兒!”
就連黎婉瑩偷拿奶奶的金鐲子,最後挨罵的也還是黎奈。
因為爸爸媽媽說:“隻有你才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不要試圖嫁禍給你姐姐!”
家中厚厚的相冊裏,每頁都是黎婉瑩和爸爸媽媽一起合影的笑臉,卻找不到黎奈半個影子。
就連班上的同學都以為黎奈是張婆婆的孫女,因為黎婉瑩總會笑著在校園裏到處說:“黎奈是我家傭人的孩子。看著可憐,就安排她跟我一起上學。”
所有人都誇黎婉瑩人美心善,在她的引導下霸淩孤立黎奈。
黎奈再也無法忍受,在十五歲生日那年哭著質問他們:“我也是你們的家人,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父母冷眼旁觀,對她歇斯底裏的哭鬧根本不放在眼裏。
黎婉瑩穿著最新款的蓬蓬裙,像個幸福的公主,嘴裏卻說著無比傷人的話語。
“要不是我生病,你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你就是我的藥箱,血包啊。勉強算你是個人才讓你住在家裏的,現在你能認清現實了嗎?”
是啊,黎婉瑩從小身體不好,每個月都要從黎奈身上抽走好幾管新血輸送給她。
黎奈從來不會抗拒,甚至期盼著有一天能醫好姐姐的病,讓家人改變對她的看法。
但她錯了。
生日過後,父母將黎奈和黎婉瑩一同推進手術室,抽走了她身上的骨髓替黎婉瑩治好疾病後,將她丟在空蕩的房子裏。
而他們,卻帶著黎婉瑩出國修養身體。
被一遍遍抽血,抽骨髓的黎奈同樣需要調理身體,卻成了沒人管的留守兒童。
要不是張婆婆可憐她,沒有工資也願意留下來照顧她,或許黎奈根本活不到十六歲。
他們離開了整整五年,現在卻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提出要求的語氣是那樣理所當然。
“黎奈,你姐姐身體不好,婚前體檢你幫她一次。”
她幫她的次數,還少嗎?
黎奈低著頭,指尖攥緊了衣角,怯生生道:“這是騙人的行為,我不能做。”
眼底卻沒有半點溫度。
體檢而已,做不做都無所謂。
但張婆婆年事已高,身體也不好,黎奈想趁著這個機會替她要一筆能安過晚年的錢。
所以,她不能答應得太爽快。
宋迎有些不耐煩,但臉上的表情卻不得不忍耐著,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黎奈,這件事情很重要。姐姐的結婚對象是對我們家很有幫助的人,要是姐姐結不成婚,我們家會很慘。我們是一家人,你會幫我們的對嗎?”
家人?
那些年蹲在廚房吃的剩飯,被撕碎的獎狀,和無辜的打罵和詆毀,早就在她心裏長成帶刺的藤。
隻等一個機會,纏上那些欠了她的人。
幫姐姐?
放心,她一定會好好‘幫’姐姐。